一个人从义愤填膺到卑躬屈膝,只需要短短一瞬间的时间。那是因为卫辞书面对的那个人有权有势,他还远不能及。
他那副嘴脸,变换之快,真是让卫卿叹为观止。
殷璄道:“本督私会家宅女子,胆大狂妄,卫大人还要去报官吗?”
卫辞书后悔莫及,腰都快弯断了,头也快垂到地上去了,汗涔涔道:“下官不敢,下官不知是大都督,冒犯大都督,实在自惭形秽。”
殷璄看都没看卫辞书一眼,清闲道:“首辅如此谨慎的一个人,怎会容许身边的人粗心大意、口无遮拦,他却破格提拔了卫大人这般的,卫大人知道是为何?”
卫辞书不是没疑惑过,首辅在提拔他之前,与他根本没有交集,首辅为何不提拔别人,却偏偏提拔了他?
卫辞书心里提了提,紧声道:“请大都督明示。”
殷璄眼神掠过卫辞书,落在卫家朱红大门后的卫卿身上,嗓音清淡如水道:“她若是在卫大人手上有个什么,卫大人的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可能就要到头了。”
卫辞书被震在原地,动也不敢多动,直到卫卿出门来上了殷璄的马车缓缓远去了,他方才回过神来
。
他慢慢直起身,看着马车的车影依稀驶出了巷道,心里一片湛凉。
首辅提拔他……是因为卫卿?
他知道卫卿救过首辅,首辅待她也特别,但是卫辞书没有想到,卫卿对首辅竟这么重要?
卫辞书对自己今晚的心直口快万分懊恼后悔,他委实不该一看见卫卿出门就一味地发泄怒火,结果现在怒火没发泄完,反倒把大都督给得罪了。
卫卿上了马车淡定地在殷璄身边坐下,马车较以往的窄,两人挨得近了些。
不过她和殷璄一样,丝毫不受卫辞书的影响,仿佛方才卫辞书的出现,只是一只跳蚤,上蹿下跳了几下。
马车出巷道口左转时,卫卿受外力往殷璄身边倾了倾。
殷璄侧头看了卫卿一眼,再看了卫卿一眼,然后声音有些低沉,萦绕耳边,道:“精心打扮过了?”
卫卿:“……”
问得如此直白……都不用考虑一下别人的少女心么?
别人精心打扮一番是希望你夸她好看的,而不是希望你一句话拆穿她的!
还好还好,卫卿自以为她是没有少女心的,所以殷璄拆人的话听来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她就说吧,大都督专攻于打打杀杀,
你还指望他懂什么风花雪月?
所以漪兰就让她一身棉裙出来不好么,不然还以为大都督会欣赏不成?
卫卿十分坦然地捋了捋自己的裙角,那柔软的裙角似乎贴在了殷璄的衣角上了,她又往自己这边牵了牵,若无其事地笑说道:“今日我家丫鬟作妖,让殷都督笑话了。”
天寒地冻,冷夜漫长,这个时候街上已经十分冷清,丝毫不去春夏时候的夜市热闹,只不过卫卿也没机会在春夏时节来逛过这里的夜市。
街上只零星有些许行人,两边的灯火在寒风中破碎摇曳。
卫卿不太能相信,道:“这正街尚且如此冷寂,古玩夜市还能热闹得起来吗?”
殷璄道:“买卖不同,无法相提并论。”
很快她就能亲眼看到了,对此卫卿还是满怀期待。
马车在正街行驶过一段距离过后,便拐进了巷子里,往偏僻的地方行进。
卫卿还记得,上回那个阴她的小厮便是往这巷弄里引路的。
她还特意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隐约可辨出上回与徐家那些人打架斗殴的地方。
彼时殷璄就是在那条分岔出来的巷子幽处找到她的。
眼下天黑,只隐隐见个轮廓,从墙
头伸展出来的树影像一颗悬浮的黑球。
巷子里比街上还僻静,听得车辙的声音,因为巷道十分幽窄,在两边墙壁上回响得颇为醒耳。
卫卿也不知在后巷里行驶了多久,前面的道路才慢慢宽敞了起来,但依旧不见半个行人。
再往前走了一阵,卫卿便发现路上开始不止有他们这一辆马车,还有零零散散的马车从各个巷道街口汇聚而来,到最后一路走下去,竟有种车水马龙的感觉。
且每辆马车帘幕都遮得紧紧的,不会有人探出头,车夫只管驾好自家的车马,整条路上均是沉默寡言,唯有马蹄和车辙声不停地回响着。
卫卿大概明白了,像她一样想来淘东西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而这古玩市之所以开在晚上,大概也与买卖的货品有关。
这里有相当一部分东西应该是不能正大光明交易的,所以要定在晚上做交易,不然哪有这么多古董来交易?
并且晚上光线暗,识货的才买,不识货的便不买。
到了特定的地方,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卫卿随殷璄下了马车,发现前方只有一盏微弱的灯悬挂在高高的竹竿上,似在给这些马车引路。后面还有许多
马车,守规矩地整齐停了一路。
他们能看清脚下的路就不错了,哪还能看清彼此的模样。到这里来的都是买物件的,根本不在乎谁是谁。
因而卫卿和殷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