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苏遇回到自己的宅邸,甫一踏入后院,抬头便见霜月下站着一抹女子身影。
女子一身素衣,身量窈窕,脑后青丝垂至腰际,十分柔顺。
她款款转过身来,看着苏遇,只见她微微上挑起唇角,脸上几分似笑非笑,却始终少了许多神韵。
苏遇眼神凉了凉,道:“就你这背影兴许还能骗得了人。”
其余的和她差远了。
苏遇从女子身侧经过时,随意地看了女子一眼,见那张覆了人皮面具的脸其实也有六七分相似。
他淡淡然道:“差了最重要的东西。”
女子问:“是什么?”
苏遇抬脚从容地走上屋檐下的台阶,随口道:“药香,而不是脂粉香。”
今天卫卿休沐,定好要去城外的山庄一趟。
阿应早早喂饱了马,漪兰站在屋檐下一边搓手一边呵气道:“小姐,今天天气这么阴沉,怕不是要下雪吧?”
今年入冬以来还没下过雪呢。天空里笼罩着一层阴云,一丝阳光都不透。
不知不觉,天都已经这么冷了啊。
刚过了午后,卫卿便坐上马车去往城外的山庄了。随行的锦衣卫依然乔装成她的家仆,她也
没有拒绝。
正好去地里收药,去窖里搬酒,也都需要帮手。
锦衣卫们忙前忙后地把收来的药材拿去中庭清理,里面还时不时传来漪兰的大呼小叫:“哎呀,笨手笨脚的,这个怎么能这么弄呢,你看我怎么弄的!”
这些锦衣卫杀人放火在行,要他们来干这种细致活,难免不好上手。
卫卿听着漪兰那中气十足的指挥声,心想着让锦衣卫来干这些是不是太屈才了。
显然漪兰教得正起劲,她用“笨手笨脚”、“毛毛躁躁”、“乱七八糟”之类的词来形容,大约从来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漪兰自己也没想到,她竟还有教训锦衣卫的这一天啊。
她跟锦衣卫混得很熟了,脸皮又厚,就算锦衣卫被她惹恼了,拔刀吓唬她也吓不住了,她俨然成了个最狐假虎威的丫鬟。
卫卿刚到中庭去一看究竟,就被漪兰请到一边,还泡了一杯热茶来,狗腿地说:“不用小姐亲自动手,奴婢全让他们去做了。”
山庄前面有一块空地,周围生长着参天树木,入夏的时候卫卿觉得这一片地空着不好看,便搬了不少的花木盆栽来装饰。
后来上山得少
,打理得不勤快,眼下那些花木都长蹿了枝儿。
中庭不必卫卿操心,眼下她便拿着一把剪子,置身于山庄前的花木间,一盆盆将那些盆栽耐心修剪。
有的常青木依然青葱,有的应季花枝早已落光了叶子。
冬来时节,万物萧索,她一抹身影藕荷色的身影置身其中,倒成了唯一一抹色彩。
后来,潇潇寒风吹得山间的树叶攒动不绝,有一人踩着伸展上山的台阶,正一步一步从容走来。
他黑发如墨,衣袍斐然,山风撩起时,衣袂翩翩。
卫卿虽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但也察觉到有人上山来。
卫卿在花木间缓缓直起身,看向阶梯处。
起初只冒出一抹头顶的黑发颜色,随着他一步步走上来,光景便呈现得多了。
先是半张脸,那双微弯的好看的眼眸黑白分明,然后是整张脸,再往下是他的雪青色衣袍,公子如玉,风采绰约。
苏遇。
那嘴角的笑意温润淡然,衣上如墨的发丝扬起极浅淡的弧度,一切都刚刚好。他出现在这萧索的山间,仿若不是人间客。
虽是同在皇城,但此时此刻看见他,卫卿才发觉,已经好久不见。
阿
应去窖里搬了几坛桑葚酒出来,准备一会儿送下山去。
锦衣卫也快动作地把收来的药材草草处理过一遍,打算赶在天下雪之前回去。
照卫卿的想法,她如能尽快收拾好回去,便不想让殷璄多跑一趟来接她。
只是阿应去外面溜了一圈,回来时却问漪兰:“小姐呢?”
漪兰应道:“不是在前面么,她问奴婢要了剪子,正在前面剪花草呢。”
阿应道:“方才我去过了,前面哪有人。”
漪兰便跟阿应一起到前面去看,发现果真没有人。
卫卿不见了。
但是屋檐下的回廊上,有卫卿修剪花木时坐过的凳子,凳子上放着一把剪子和一只茶杯,像是不紧不慢收拾好的样子,一切都井然有序。
锦衣卫说,卫卿会功夫,若有人来犯不可能没有点动静,而这里花木整整齐齐只修剪了一半,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剪子也不是胡乱掉在地上的,花木间的凳子也捡到了廊上,说明卫卿有主动意识,可能是有什么事暂且离开了,应该不会有危险。
锦衣卫和漪兰、阿应在山庄里外各处寻人时,卫卿已经下了山。
山下准备着两匹快马,
她和苏遇一人一匹,打马便朝另一方向奔去。
苏遇带她去了另一条官道上的城外十里亭。
远远望去,那十里亭坐落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非常寥落。周遭的树木掉光了叶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