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家仆匆忙跑来,向着还在马球场上驰骋的钟望鹏高声哭喊,“少主人!不好啦!少夫人要生了!”
钟望鹏一惊,勒马人立而起,调头冲了过来,“怎么不好了?”
“是,是难产!稳婆说大人孩子都有危险,夫人正在陪着,可,可是夫人她……”
钟望鹏心生不祥的预感,“娘她又怎么了?”
家仆显然有不敢说出口的隐情,只是急得直跺脚,“咳!还是请少主人赶紧回府拿个主意吧!”
钟望鹏原本热得通红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孟得鹿,“你懂医术,言真又信任你,求你陪我一起回去看看吧……”
孟得鹿面露难色,“公子,钟府的事,原本不是我该插手的……”
钟望鹏急了,双腿一夹,就连胯下的马儿也跟着急躁地呼出粗气,他拼命把声音压得很低,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
“求你了——大姐!”
孟得鹿心口一揪,好像又看到了年少时钟望鹏隔着花园后墙探过来的小脸!
她不再推辞,伸出手去,钟望鹏抬手一捞,便将她拉上了马,二人同乘一骑,绝尘而去!
蒋沉看得目瞪口呆,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孟得鹿与钟望鹏远去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抬头再看,刚才那朵花早已落入泥淖,他正感到失落,又隐约觉得自己的耳朵刚才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大,大姐?”
他又想起崔半晟临死前那半句遗言,“孟得鹿乃是地……”
“地,地……难道是,地官侍郎?难道……孟得鹿是地官侍郎钟苑东之女,钟望鹏的大姐?”
蒋沉如遭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
钟望鹏与孟得鹿刚冲进钟府大门,便听到后院传来了卢言真撕心裂肺的惨叫!
产房外,婢女慌乱地进进出出,忙得像误食了酒糟的蚂蚁。
带血的热水一盆盆地被端出,每个人都急得头顶直冒热气,只有汪芷年拄着拐杖守在门口,像冰冷的石狮子一般岿然不动。
听说钟望鹏回府,稳婆忙冲出产房询问,“老身斗胆,请公子给个准话,倘若有个万一,是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
“保小!”
稳婆得到了两个异口同声且截然不同的答案——“保大”来自钟望鹏,“保小”来自汪芷年。
稳婆不知所措,“这……老身到底该听谁的?”
没等钟望鹏开口,汪芷年又抢先强势下令,“我说了算!全力保小!”
钟望鹏第一次用愤怒的目光直视着母亲,愤然反驳,“躺在里面的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说了算!”
孟得鹿趁机上前将稳婆推回产房,并低声道:“我略通医术,可以给大娘打个下手……”
汪芷年警惕地一挥拐杖,猛地抬起孟得鹿的下巴一看,厉声低吼,“你怎么来了?”
钟望鹏一把抓住母亲的拐杖,“是我请她来帮忙的!”
汪芷年瞪着孟得鹿的眼睛几乎冒火,“你敢!”
孟得鹿冷静而迅速地回应,“给夫人两个选择,要么让我进去,要么,我现在就去御史台自暴身份,至于第二个选择会有什么结果,夫人应当比我清楚!”
汪芷年一愣之际,钟望鹏已经夺过母亲手中的拐杖,把孟得鹿放进了产房。
卢言真深居简出,在长安城内没有朋友,一看到孟得鹿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恩人,我,怕是要不行了,这也,也是我的报应……”
孟得鹿急忙帮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安慰道:“别说丧气话,望鹏还在门口盼着你们母子呢!”
“不,恩人,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三年了,再不说出来只怕,没,没机会了……”
卢言真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孟得鹿把耳朵贴近她轻轻翕动的双唇,认真听着,脸色渐渐地变了……
一声婴孩微弱的啼哭传来,卢言真周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紧绷着的一口气松了,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稳婆抱着婴孩急匆匆地走出产房,“生了生了,是位千金,倒是有点哭声,只是微弱得很,得赶紧让郎中照料照料……”
钟望鹏急忙追问:“大人呢?”
稳婆答道:“产妇虚弱,昏过去了……”
钟望鹏听说妻子还活着,长出了一口气,他早派人请来了全城最好的郎中守在门口,见母亲关切地一把从稳婆怀里接过刚出生的小女儿,便示意儿科郎中随母亲同去照顾女儿,“大夫,拜托了!”
随后,钟望鹏与孟得鹿一起进了产房,查看卢言真的情况。
谁知过了片刻,产房外又响起了郎中无奈的求助。
“钟公子,夫人把小千金抱走了,不许老朽进屋照料,还请公子出来拿个主意吧!”
钟望鹏与孟得鹿一惊,赶紧走出产房,又跟着儿科医生来到了母亲门外。
汪芷年早已经把自己的卧房门窗拴紧,甚至还移来了柜子把窗子抵住,一众家仆被关在门外,束手无策,房间里不断传出烧纸和黄酒的味道,还有婴儿痛苦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