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在五月下旬,江东的局势再一次恶化。
面对神道门各处的攻势,世家豪族组织的力量疲于应付、节节败退,最终被神道门五十万大军赶回到了钱塘江以北。
钱塘,江东道治所所在。现在这座大城成了抵抗神道门的屏障。一旦钱塘被攻破,澜江至钱塘的大片土地将再无险可守,门阀集中的吴江、姑苏等地也将再不复往日繁华。
江东门阀一方面在积极组织人力加固坚守钱塘,另一方面也在安排后路。可问题现在天下大乱,哪有后路?
虽说各家原来商定万不得已就往江州搬,可听说山南矿贼比这边的神道门更凶。
别搬来搬去,刚出虎口又进狼窝。更别说一个大家族搬家哪儿能那么容易,就算不全部搬,也耗费不少精力。
从形势上来看,江东有可能被陷入到三面夹攻的境地,顺江而下的矿贼,南面已经快打到家门口的神道门,还有北面正在南下的临海暴民。
对了,听说中南道和江南道还流窜着几十万的澜江贼,对于江东人来说简直就是四面皆敌,想出去都出不去。
所以在江东,上至官僚士绅,下到贩夫走卒,全都陷入到了恐慌和焦虑之中。
吴江吴家,一辆马车驶入了后门,等到马车停稳,萧逸才从马车上下来。
“外公,你怎么来了?”正在吴家的吴姝和吴征的妻子顾婉清迎了上来。
“有事跟你们说,悠然呢?”萧逸问道。
“悠然也刚从钱塘回来,现在正在洗漱呢,我已经让人去叫她了。”吴姝回道。吴姝虽然嘴上说着话,但面上却是愁云惨淡。
萧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来到前院往中堂走去。
“把家里都整理整理,这些天就跟萧家一块儿搬到江州吧!”等到吴姝上了茶水,萧逸喝了一口才说道。
“外公,这……”吴姝有些茫然,这怎么突然就要搬到江州呢?
吴家与萧家不同,萧家是门阀,吴家只能算豪族。特别是吴悠自江临回来以后,家里人都尽量不提江州的一切,所以也不知道门阀联盟的事情。
萧逸也知道吴悠的状况,所以没什么着急的事情也尽量不提。但现在不提不行了,门阀豪族都到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是做出选择和取舍的时候了。
而萧逸也不可能放弃自已女婿一家,所以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矿贼败了,大西没了,澜江上游清净了!”萧逸看着两人笑道,只不过这份笑容里有几分萧瑟。
萧逸当然开心,但内心里更多的却是年少有为和英雄迟暮的感慨。谁能想到就一个二十岁的小子却决定了天下大势,在全盘颓势中绝地奋起?
“外公你说什么?”还没等吴姝和顾婉清开口,门外就响起了吴悠的声音。
萧逸忙欣喜的往门口看去,可眼睛里却已经是泪花闪烁。
今日的吴悠虽然还是一身男装,但却不再是过去那个提着一把剑闯荡江湖的俊逸侠客,就哪怕换上一身女装,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倾城国色的吴家小女。
就是陆瑾站在这里,怕是也难以相信吴悠成了这般模样。
身形消瘦的吴悠站在门口,一身衣袍看起来极不合身,原本如玉般晶莹剔透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格外苍白。
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深深地陷进眼窝,眼圈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虽然眼眸中依然闪烁着熟悉的光芒,但那光芒之下却藏着深深的疲惫与忧伤。
尽管吴悠努力保持着微笑,但笑容里的勉强与掩盖,让萧逸格外心痛。
“悠然快来坐下,外公说大西贼没了!”顾婉清忙拉着小姑子进了屋。但愿这个好消息也能让她稍微快乐一些。
“悠然,你……”萧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才几天没见,眼瞅着比前几天更加瘦弱了。
“外公,我没事的,就是最近劳累了些。大哥他们在钱塘守城,也不让我参与,我就尽量把其他事情做一做。”吴悠笑道。
吴悠说的大哥就是吴征,吴征本来常年随着父亲在西南边境征战。但眼下家都快保不住了,哪有心思抵御山戎?
但即便如此,西南总督吴汉仍然坚守在西南。家国两难,作为封疆大吏,朝廷重臣,他又怎么能置西南几道的安危于不顾?
或者说就算他有私心又如何?能带着二十万兵马回江东吗?朝廷不允,世家豪族不许,就连萧逸这一关都过不了,难道还能造反不成?
在大梁人心中,无论内部再怎么动荡变乱,都是家里的事情,无非最后是谁当家的问题。但山戎、奚戎可不同,那可是亡国灭种的大祸,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也正是这种认知,在大梁四处烽火不断的时候,边军却保持了相对的稳定,这是大梁人的家国情怀。
当然随着局势的进一步败坏,野心家的野心也开始暴露,这种相对的稳定也无法保持了。以顾影璋和唐灿为首的总督和藩王已经或正在割据自立,图谋造反。
但吴汉不同,不说西南道穷山恶水,就他自已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再说有老岳父和萧家在呢,不至于连一个吴家都护不了。世家有世家的生存门道。
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