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蔬车马之补,还有两餐之贴。……又有茶酒厨料之给,米面羊口之给,还有日常公用使钱,外调之薪。外官则别有应际车马之费,亦有役使之资。……即使小官书吏者,也应有茶汤之钱,给薪优渥。”
然而,纵使这般,人性之私,也难掩其心,贪腐官员,亦会纵死揽财。
至泰平年间,姑息犯事官员开始冒头,从严治吏,也出现松动,尤其是在近十年,贪腐之案频频发生,但惩治力度却渐显宽泛。
两年前,郢州(今澳洲纽卡斯尔市)贪腐窝案被人捅破,引得朝堂内外极大震动。
需知,郢州乃是帝国东南重镇,政治经济核心之所在,可不是什么偏远荒凉的海外领地。
但就是这种天不高皇帝不远的地方,居然爆发一场波及整个府城的贪污大案,上至民政通判,下至属县经吏,统统被卷入其中。
涉事官员不仅有世家大族出身的清贵子弟,还有各所知名大学堂毕业的“有为之士”,涉案的总金额也高达二十余万元,让人瞠目不已。
却未曾想到,这么一起大案,在一年多的侦办和审理后,居然只判决六人有罪,余者皆以事实不清,举证不明的理由轻轻放过。
“滑天下之大稽呀!”
《长安纪事》总编曹叔陵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置于桌上,随即愤愤地说道:“郢州官员贪赃受惠,大兴地方大理寺纵容枉法,此乃人神共愤之事,人人得而唾之。”
“是呀,治国平天下的宏愿,在诸多官员的内心深处已然变为修身齐家为最终目标了。”长安著名撰稿人、文学大家祝敬甫冷笑道:“这修身,是修得自己脑满肥肠,这齐家嘛,则是贪得家财万贯,锦衣华宅。若是太祖皇帝尚存于此时,此等贪腐之辈怕是皆会远配苦寒之地,遇赦不赦,身后家族亲眷亦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甚至,罪责深重之人,还会被绞死于市,为万民所唾弃。”
“吏治不清,贪腐不除,枉法不尽,这时要置我齐国于前明之败境地呀!”曹叔陵痛惜地说道:“内阁诸公、大理寺卿、监察院就无人出来表示异议?难道我大齐朝堂内外皆是沆瀣一气的贪渎之辈?”
“或许,他们看不到,听不见。”
“看不到,听不见?……祝兄,你此话可就有些虚妄了!”
“不是吗?”祝敬甫提起酒壶为曹叔陵倒满酒杯,“升斗小民每日所关注者,无非就是市上的柴米油盐,还有每月辛苦赚的的薪俸能攒下几何,以及家中的妻儿老小能否过上更好的日子。至于官员贪腐,大理寺枉法,朝堂诸公的反应,于他们而言,几无任何关系,何不高高挂起,不闻于事?既然不是民生之大事,判决处置区区几名官员,朝堂诸公哪里还会再起言论,激起风波?如此,便是看不到,听不见。”
“此为掩耳盗铃矣!”曹叔陵疾色道:“难道他们皆为利益一体,休戚与共吗?”
“若是此案大办,于官场而言,震动太甚,对朝堂诸公也是有损颜面的。呵呵,那可是毁谤了官员的声名,损害了官员的体统。既如此,何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将这场惊天的贪腐窝案影响消散于无形,湮没在故纸堆中。”
“祝兄,你……,你……这是在尽心为那些贪渎官员说话?”
“不然呢?难不成站出来大声疾呼,抨击他们的无耻嘴脸,鞭挞他们的卑劣行径?”祝敬甫淡然地说道:“若不然,我要是敢写这些,你敢给我发出去吗?”
“有何不敢!”曹叔陵大声说道:“当年,太祖皇帝开启民智,创办报纸书刊,就是为了评说天下大事,监督国内不法之行,纠劾政府失政之举。我为《长安纪事》总编,自然要发出民间之声,大家之言,以舆论和风评来针刺纠举贪赃枉法之辈。”
“好!”祝敬甫笑着从身后挎包中摸出一叠手稿,递给对面的曹叔陵,“此稿乃是详尽披露郢州贪腐窝案之事,有多方举证,也有侦办之过程,更有诸多涉案人员的身份背景,以及具体贪腐受贿细节。这些东西,你可敢于《长安纪事》上刊发出去?”
“你……”曹叔陵顿时恍然,伸出右手来点了点对方,“合着,你早已就郢州贪腐窝案写了文稿,然后今日拉我过来,就是想以言语激我?”
“请曹兄恕罪。”祝敬甫郑重地向曹叔陵拱了拱手,“我等皆知,报纸书刊发表需内阁民政新闻司审查后,方允刊印。若是此文稿被呈于新闻司,必然会引来不小的风波。轻则警告停刊,重则封馆罚金,而曹兄数十年之力办起的《长安纪事》,也说不定会就此罢刊,被取消新闻牌照。……你可想好了?”
“祝兄,伱这可是小瞧了我的风骨。”曹叔陵拍了怕桌上的文稿,笑着说道:“为民发声,为国纠政,虽万劫不复,我亦无所惧矣!呵呵,倒是你呀,若是此文稿刊印发表,作为署名人,你可做好了应对之举?”
“哈哈……”祝敬甫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大笑着说道:“大兴的监押所我待过,临淄的警察处我也进过,就是长安帝都的监所,我倒是没去感受一番,不知道是不是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好,若是你因此入监,我定当每日携上好酒食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