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灵挑眉轻笑,“世子这话从何说起?我敬仰祖母,今日得母亲允许,去给祖母请安。世子指责我,好没道理!”
“你刚刚说金光寺有事,难道不是说祖母出事了?”周瑾腮边微动,暗暗咬牙。
大婚当日已经见识顾惜灵伶牙俐齿,周瑾今日倒要听听这顾惜灵如何狡辩。
顾惜灵听到这话,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举动,她可是贤良女子,不雅的举动,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再翻白眼吧。
如果翻了白眼,那就是没忍住!
顾惜灵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世子,你误会我了。我说金光寺那边有事,又没说出事。再者,有事,可以是坏事,也可以是好事。”
“今日我和世子一起去给祖母请安,老人家见到孝顺懂礼的孙子,贤良淑德的孙媳妇,一定很高兴。这一高兴,就能多吃饭。人吃得多,胃口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难道不是好事?”
她此举的真实目的,即使她不说,反正过几日,回到京城,周瑾也知道了!
周瑾垂眸,思索片刻,不跟顾惜灵狡辩,“你如何知道我被赶出宫门?”
其他的问题,她可以糊弄,也可以狡辩,但这个问题,她直面回答:“颍州大灾,牵扯甚广。请安之时,侯爷几次提醒你,让你多看多思少说。”
“然国舅赈灾不力,赈灾银两丢失,赈灾粮被换成发霉的陈粮,致使颍州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甚至发生民变。”
“世子悲天悯人,怒斥不公,请求陛下严惩首犯,然此次罪魁祸首虽不是李国舅,但也是他失职所致。他是皇后的亲弟弟,是太子的亲舅舅。”
“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李国舅,其实也是在保太子。即使世子和几位同僚以死明鉴,也未必能够改变结果。”
原本还满脸怒气的周瑾,在听完顾惜灵的一番论断之后,眼底多了几分凝重,质问:“你一个后宅妇人,如何得知朝堂之事?”
顾惜灵并没有因为周瑾的质问就恼羞成怒,幽幽叹息,“尽管你我没有夫妻之实,但有夫妻之名,从拜堂那一刻,你我即为一体,自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入长宁侯府,得公婆爱护,仆从敬重,我在长宁侯府的日子比在景阳侯府好太多,自然从内心盼着长宁侯府好,故而我经常让铺子里的管事关注外面的动向,经常入府,告知我外面的传言。”
周瑾半信半疑,眼神审视顾惜灵,“你也说了,那是传言,不一定是真的。”
“传言的确不可能全部都是真的,但或多或少有影儿!看不惯李国舅的人多的是,自然会放出各种各样的消息。”
“我根据这些传言,去伪存真,得出结论。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得不否认,我的推算没错,在宫门口,来福及时把你接走了。”
“你……”周瑾此刻冷静下来,回想在宫门口的愤慨,已经他酝酿在心间的那首诗,脊背发凉。
此刻周瑾垂眸,挺直的脊背,逐渐软了,弯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按眉心,那双狭长深邃幽远、明眸善睐的眼睛,多了一层水雾,长长叹息一声,“那可是十万百姓,十万条人命啊!”
顾惜灵侧头,看到周瑾眉眼里的悲天悯人,不似作假。
此刻她确定周瑾真心同情那些受灾的百姓。
生在公侯勋贵之家,从小锦衣玉食,还能体恤百姓,实属难得!
或许周瑾并非前世传言那样沽名钓誉,自命清高。
“世子心存善念,悲天悯人,对灾民有恻隐之心,惜灵敬佩。你和同僚仗义执言,也无济于事,然陛下只是把你们出宫,并未关押收监,可见陛下心里知道详情。”
“如果仗义执言,不能解决问题。世子何不站在陛下的角度考虑问题,寻找应对之策呢?”
听到这话,周煜原本惆怅失落的表情,瞬间转为瞋目裂眦,眼神阴鸷,“顾惜灵,你这是让我跟李国舅那种无能奸佞之人同流合污吗?”
顾惜灵轻笑,“世子,有误会我的意思了!陛下为了太子保下李国舅,并不代表继续纵容李国舅,也未必不想收拾烂摊子。”
“这朝廷是齐家的,这天下是齐家的,这些百姓也是齐家的。我刚才是说世子想救民,可以站在陛下的角度,考虑如何救灾,然后你思考你能为灾民做什么。”
“比如我,大的事情,我帮不上,但我从嫁妆里拿出两千两银子,已经购买米粮,托人送到颍州,能救几个就救几个,这是我这个后宅妇人所能做的。”
“世子聪慧过人,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帮助百姓,而且不是愤怒之余在宫门口作诗讽刺朝廷,嘴巴爽快过瘾,但被贬官,没机会参与救灾,帮助百姓了。”
一听“宫门口作诗”,周瑾的俊脸露出尴尬的表情,顾惜灵怎么会猜到他心里所想?
“我才不会胡乱作诗呢!”周瑾反驳,只是语气有点虚,眼神也看向别处,像是在躲闪。
顾惜灵抿嘴偷笑,“咳咳”清嗓子,然后学着周瑾的语气和声音表情,“曾慕鸳鸯效双栖,南谷林深叶迷离。除却鹦哥谁人晓,莫将幽情向人啼。”(摘抄仓央嘉措《情诗其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