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皇帝扶额,低声呵止。
堂下的人左右对视,才渐渐安静下来。
皇帝抬头来,沉声道:“驸马说得对,许是军中有人贪赃枉法,不过张大人,你这治军手腕确实不高明,竟然还能搞出人命!”
语罢,皇上用力拍了拍桌案。
见皇帝松口,张权立刻顺坡下驴,跪下保证:“臣回去之后,一定会严肃整顿军纪,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不可!陛下!”石楠业又道,“臣还有别的证据!”说着,他掏出一本账本,“这是西郊大营所有将士领月供的凭据,账目记载清清楚楚,拖欠是常事,少发是准则。”
张权看见他拿出账本,开始慌了,“陛下,他污蔑我,这账本一定是他捏造的,臣从未贪墨过下属的银两,从未啊!”
他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皇上略略看了一下,便怒火
中烧,质问道:“一两个饿死,可以说是管理不当,可这银两账目清清楚楚,张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臣……”张权苦恼的摇着头,看向宁岑,宁岑轻轻摇头。
他一狠心,便道:“臣不知啊!”
“你不知?”石楠业哈哈大笑两声,“整个军中的军饷,都发不够数,你不知谁知?”
宁岑摇头笑笑,“石大人没有在军中待过,或许不知,这军中之事众多,发军饷有发军饷的人专门管,张大人怎么会事事皆知。”
他又道:“陛下,张大人为国尽忠多年,多次勇猛抗击外敌,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会是如此偷奸耍滑之人,肯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构陷,臣愿意替皇上去探查究竟!”
张权也继续哭喊道:“臣真的不知啊,陛下。”
皇上表情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一向他
都很相信宁岑,估计此番也会如此。
果然,皇上沉吟片刻后,郑重其事说道:“此事却是颇多蹊跷,那驸马就替朕去查一查吧”
张权一颗心缓缓放下。
石楠业依旧不依不饶,“陛下不可!这件事本就查无可查,若要去查,也不该由宁岑去查,因为他们本是一丘之貉!”
堂下之人眼睛放大,这石楠业是疯了吗?什么都敢往外说!
“哦?如此说,你是说驸马也参与了张权之案?”皇上问他。
他直直道:“张权贪墨军资,军中武器皆老化,人人吃不饱,饿死是常事,此事已不是三两个月,我不信张权不知。”
说着,他面如刀斧眼神无畏,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下来。
“你!”张权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他,谁能告诉他这个疯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皇上看着他,问:“爱卿这是要做什么?
”
石楠业俯身跪地,行了一个君臣大礼,“臣,死谏!”
疯了,绝对疯了。群臣们看他的眼光从看一个傻子,变成看一个疯子,锦安郡主是皇亲,而张权在朝中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两夫妻背靠长公主,他当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竟敢如此?
反而是陆霁远看他的眼神发生了改变,皇上的话中已经透露出要替张权遮掩之意,他却为了心中正义选择死谏。
明知不可而为之,实乃英雄行径。
死谏,若张权罪名不成立,他就必须得接受这个罪名的全部惩罚。
宁岑冷眼看着笑了,为他心中可笑的正义,竟不惜如此,他的命可真够贱的。
“爱卿切勿冲动,何至于此?”皇上的脸色微微一变,温声说道。
“臣,今日必须给那些被张权夫妇欺压之人讨回公道!”石楠业慷慨激昂道:“张权,军
中军饷发不出,你府中一等女侍只能穿粗布衣衫,下人小厮的薪资也拨不出,可锦安郡主的桃花宴依旧一茬一茬,你们的银子到底用去哪里了,今日在此你敢告诉陛下吗?”
“臣所言不假,陛下若是不信,派人去找锦安郡主府的丫鬟小厮问一问,只是不能派宁岑,因为他也曾身犯贪墨案,污点之身如何有资格去查别人?”
群臣们面面相窥,却是如此,黄升勾结宁岑的贪墨案才过去不久呢。
“好。”皇帝看他的眼神,忽然清明,“既然你死谏,那朕就无不查之理,只是要委屈你天牢待上一会,待真相大白,只会给你一个交代。”
“张权,也收入天牢。”皇帝拂袖,看了看众人,似无意般道,“此案就交由少帅叶远去查,你随你父亲在军中待过,想来查起这些事,应该方便些。”
叶远当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