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叱骂出声,察觉到气氛不对,这才反应过来虞无疾还在。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看得出来虞无疾是偏向陆英的,所以脸色变幻一瞬后生生改了话头,他抬手给了陆承业一巴掌,再次骂道:“你这个孽障,竟然闯下这么大的祸!还好少师大人大量不计较,不然你九条命都不够赎罪的。”
他说完看向虞无疾,盼着自己刚才那句吹捧能让他给个面子,真的放过陆承业。
可不想,虞无疾的脸色竟然比刚才更难看了。
他不明所以,却被吓得不敢开口,只能求助地看向陆夫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夫人犹豫了起来,她本来想问问陆英如何的,可被这目光催得没法子,又想着陆英经历了那么多,从来没真的出过事,所以犹豫片刻,还是先提起了陆承业:“少师,承业年纪小,不懂事……”
耳边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陆夫人抬头,就见虞无疾生生撅断了手里的马鞭手柄。
“那丫头还真是了解你们啊。”
虞无疾再次笑出来,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有沉淀淀的寒气铺展开来,冷得人呼吸都屏住了。
陆夫人不自觉白了脸,又惊又惧道:“少,少师……”
“阿姐啊,”虞无疾垂眸看着她,“你就不担心陆英吗?”
陆夫人被他吓到了,连忙为自己辩解:“我自然是担心的,我是想着英儿聪慧,她又经历过那么多风浪,可从来都没出过事,所以才……”
虞无疾扔了手里的马鞭,陆夫人的话也跟着一顿,虞无疾扫了她一眼:“接着说啊,从来没出过事,所以呢?”
陆夫人方才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可此时被这么一追问,竟莫名生出一股心虚来。
所以呢?所以就可以不闻不问了吗?
她低下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虞无疾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声音冷淡:“家法,军法,你们自己选。”
夫妇两人都僵住,这,陆承业从小到大,最多只被陆英教训过,其他的苦哪里吃过?
家法不行,军法更不行啊。
陆父连忙开口求情:“少师息怒……”
“选。”
虞无疾一口打断他,音量不高,却不容忤逆。
两人都不敢再开口,面面相觑,满眼为难。
陆承业爬过来,一把抓住陆夫人的衣角:“娘,你救我,我已经受伤了,你看,我挨了一刀,脚上都是水泡……”
陆梁也赶紧凑过来,抱着陆夫人的腿一声声地喊婶娘救命。
陆夫人被求得撑不住,见陆承业颈侧的伤口,心疼得红了眼眶,含着泪看向虞无疾:“少师,请开恩,他们还都是孩子……”
虞无疾一声没吭,只扫了眼单达,单达立刻会意,一人一脚,将两人踹在地上。
陆夫人惊叫一声,还要求情,陆父却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忙不迭开口:“家法,我们选家法!”
陆承业凄厉地哭嚎起来:“爹,我不要,明明都是陆英的错,她如果不追究铺子的事,我就不会雇人抢账册,就不会上山,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不要受家法,我不……”
陆父一巴掌打在陆承业脸上:“你给我闭嘴,闯了祸还敢推脱?!”
他已然意识到今天虞无疾来,就是要为了给陆英出口气,不然他这么厉害的人物,这两人又真的犯了错,直接杀了他们,陆家又能如何呢?
所以,哪怕他也觉得这件事错都在陆英身上,此时也一个字也不敢提。
他拽住陆承业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小声安抚:“别怕,家法就是做做样子,待会你叫得惨一些就行了,听见了吗?”
一听这话,陆承业顿时放松下来,连连点头。
陆父又看了眼陆梁,对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要跟着他进门,他不用陆父说就知道其中的门道。
眼看子侄都配合,陆父心下一定,拉着人就要往里走。
“单达,”虞无疾忽然开口,他看都没看几人一眼,自顾自开口,“进去盯着。”
三人齐齐僵住,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陆夫人身上。
陆夫人连忙去劝阻:“少师,何至于此啊?给两个孩子留点脸面……”
“我留了啊,”虞无疾侧头直直地看着她,“可你们不要,阿姐啊……”
他扯了下嘴角,“我脾气再好,也是会生气的。”
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仿佛真的有寒气扑面而来,陆夫人被吓得僵在原地,却忽然想起来一桩往事,她还没嫁给陆父的时候,居住的村子里有个地痞,虞家姐姐生得好,就被那地痞盯上了,夜里偷了她的肚兜,想强娶了她。
虞无疾知道后,趁着夜色去了对方家里,生生砸烂了那地痞的脸,至今对方还顶着一张烂脸,活得不人不鬼。
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
那么小的孩子,那么毒的心思……
“阿姐?”
呼唤声响起,陆夫人浑身一抖,骤然回神,一抬眼却没瞧见虞无疾,四处找了一圈,才发现他正蹲在院外的花圃前,里头种了几株薄荷,他精心选了一圈,摘了片叶子丢进了口中。
“去写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