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踢踢踏踏到了陆家,单达一向话多,这一路上却十分安静,直到陆英下车时他才说了第一句话:“陆姑娘。”
陆英抬眸,瞧见了对方满脸的复杂。
“单将军有话要说?”
单达没回答,但那神情显然就是如此,可陆英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开口。
今天似是还有雨,空气中透着股湿冷,陆英侧头咳嗽了一声,月恒连忙开口:“有什么话不如进去说吧。”
单达叹了口气,抬手抱拳:“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告诉姑娘一声,主子在拨云居等着呢。”
陆英一怔,虞无疾去了她的院子?
对方虽然对她十分亲近,却很注意分寸,除却上次情况特殊送她进门之外,从未踏足过拨云居,即便是在山上,一切从简的时候,他轻易也不会进门,这次怎么会特意去她院子里等?
“是不是少师猜到了你要送东西给他?”
月恒小声开口。
是这样吗?
陆英拿不准,可有时候虞无疾做事的确不拘小节,兴许就是一时兴起。
她没再多想,摸了下袖子里的东西,快步进了门,一抬眼,就瞧见廊下立着一道颀长挺拔的影子。
虞无疾。
他仍然守着分寸,没有擅自进她的屋子。
“少师怎么站在这里?”
陆英几步迈上石阶,“进去坐坐吧,待会儿怕是会有一场大雨。”
虞无疾没动,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带着探究,但等看去时便又没了旁的情绪,只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让她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陆英有些意外,单独?
这还是虞无疾头一回提这种要求,若换做任何一个男子说这种话,陆英心里都已经戒备起来了,可虞无疾终究不一样。
她还是应了一声,挥挥手,将月恒和一众下人都遣了下去。
“什么话?这般隐秘?”
虞无疾张了张嘴,雨水噼里啪啦打了下来,声势浩大,仿佛要将目之所及全部淹没一般。
“进去说吧。”
他改了话头,催着陆英进了屋子,自己却只是站在门口,雨水混着狂风飞进来,很快便打湿了他的衣角,陆英看了一眼:“少师进来吧,这院子里没有人会说闲话。”
她说着去倒了盏热茶,注意力却都在袖子里的东西上,那是一柄短刀,是她第一次北上开拓商路时带回来的,因为有它,她才从那条黄泉路上活下来,从那以后,每次北上她都会带着,这东西在她心里,就如同是护身符。
有它在,不管遇见什么险情,她都会觉得自己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但现在,她想送给虞无疾。
只是,该怎么开口呢?
没有由头就送东西,会很奇怪吧?
她紧紧捏着那东西,忽然又觉得自己可笑,这又不是行贿,做什么非要找个万全的理由?
她端着茶转身:“少师,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她温声开口,却并未得到回应,虞无疾正看着外头的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师?”
她又唤了一声,虞无疾这才转身,可那神情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
脚步下意识顿住,陆英抓紧了手里的杯子:“少师方才说,有话要和我说?发生什么了?”
“是要说,”虞无疾低语一声,缓缓抬眸看过来,“小陆英,你可有话要和我说?”
陆英有些茫然,不是虞无疾有话说吗?
她再次抬眼看去,男人仍旧看着她,只是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乌云翻滚一般,再瞧不见半分以往的温和保重,乌沉沉得让人心惊。
她心脏突地一跳,几乎是瞬间,一股不详的预感就涌上了心头。
该不会是……
“小陆英,你想想,”虞无疾再次开口,一字一顿,说得缓慢又清晰,“是不是有什么话该和我说。”
虽是问句,可语气中却满是笃定,衬着那双犀利透彻的眼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管是谁,只怕都会在这样的注视下丢盔弃甲。
陆英的心沉了下去,她后退了一步,掌心全是冷汗,可仍旧咬紧了牙关:“请少师明示。”
虞无疾沉默下去,大约是对她的嘴硬有些失望,再开口时,语气也冷了几分:“明示?好。”
他侧头看向外头倾盆而下的大雨,声音冷沉,“底下人抓住一个从登州来的武师,他一直跟着赵家的儿子,今天他回了登州,见了你身边的金声。”
他话音顿住,目光再次落在陆英身上,“还要我继续说吗?”
陆英没开口,心却一路往深渊坠去,果然如此,他知道了。
“小陆英,你想不想说点别的?”
虞无疾注视她半晌,再次开口。
陆英却迟迟没言语,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狡辩,赵迟没看见她进虞无疾的房间,那件事对方仍旧没有实证。
虞无疾既然抓到了人,还问到了她跟前来,那赵迟大约是落在了他手里,该知道的他应该都知道了,若是狡辩,他会信吗?
若是不信,他会用什么手段审问她?
可若是就这么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