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梨花镇没多久,老李就给苏山和雪云出主意,让他俩还回中学。到了中学,他俩每天跟在老孙屁股后面转悠,老孙去哪,他俩就去哪,学狗皮膏药。老孙烦了就骂他俩,他俩不是呆若木鸡,就是满脸堆笑,一句话也不说。磨了两个月,老孙受不了,同意他俩回来,勉强让他俩教副课。
后来,苏山托了托关系,借调到城里教育局工作。雪云调动了两次,也调到了东风镇中学,只是她刚调来我就调走了。
我用的办公桌是亮锦的。我打扫桌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笔记本。打开第一页,左下角竖排写着冯水,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冯筋的。往后翻,有几张钉满了订书钉。我慢慢地耐心地把四十多个钉子一一地拆掉,发现里面是冯筋写给亮锦的情书。我打开了人家的情书,再送还给亮锦她爹,我不敢,更何况里面还有不尊敬老头的内容。冯水是谁?当时我也不知道。待了三四天,我才知道冯筋追求过亮锦,冯筋的原名叫冯水。让我把日记本还给冯筋我更不敢,后面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冯筋的日记完整如下:
5月29日 星期三 晴
毕业转眼已经两天了。两天里,我一直沉沦在毕业和你分离的伤痛之中。眼前,总是你在红绿灯处和我一起买水果时无助的眼光,总是你呆呆地望着我默默地买水果的影子。耳边总是你那句话:&34;你晚点走吧,我好怕&34;。那时好低好低的声音,这时却在我耳边仍然那么清晰,那么宏亮。我仿佛看到了你坐在公共车上失魂落魄的,甚至连我又给你送钥匙去了你都没看见我的样子。这时,我心疼得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拿出相册,拿出日记本,翻出你的照片来,打开本子翻到你的留言处,一遍又一遍,一眼又一眼地看,直到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早晨时被冻醒了,发现怀里仍抱着你的相片和留言,还在坑头靠着墙睡着。我哭了,一直哭了两个钟头。泪光中,你走来了,穿着你的临毕业时的衣服,一会儿是浅蓝色的学生装;一会儿是红衬衣;一会儿是你穿安儿的那身衣服,一会儿又是那身带背带的服装,一会儿又是我俩在后边时的照片上的衣服。忽然,你又哭了,你哭得好伤心,是为了我骂了你。我知道错了,锦妹,原谅我吧,你别用哀怒的目光看我了,我受不了。忽然,你又用抱怨的目光逼视着我,质问:&34;筋,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多陪我一会儿?”“啪”我刚要解释,你的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吓坏了,从来没见你这样过。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所似,我不怪你,急忙一把抱住了你,你没反抗,只是咬牙切齿地哭着说:&34;筋,你好没良心,看着我受罪,不帮忙,还要推我往火坑里跳,我不会嫁你的!&34;锦,我没有啊,我是不敢帮你了,我只能暗中援助了,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啊?我歇斯底里地放开了怀中的你,我双手采着头发,边疯狂地跑,边向天大笑,忽然,迎面飞驰而来一辆车,我已躲避不及,回首看了你一眼,随后&34;轰&34;然一声……
原来是个梦,我赶紧擦干泪痕,静静地回想梦中的情境。锦,该不是又要有什么事发生吧!我对你担心得不得了,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相思苦,才发现原来我是如此牵挂你。想起一起时我没好好珍惜你,我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后来,母亲起来了,发现我在哭,眼肿肿的,安慰了我几句,说让我以后去看你。锦,不知还能不能去看你了。我的胸口痛又发作了,吃了你给我买的药,稍微好一点儿了。可眼光落在药盒上时,又睹物伤怀,盒上面还有你曾握过的手纹。这时我拿起来试图去看见,怎奈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你问我喜欢白天还是晚上,我说晚上。晚上可以和你在一起散步,抱你,吻你。现在我最怕的是晚上,累了一天晚上静下来时,床头都是你的东西:一本像册,从没翻到后面,你的相是在头一页上。一个日记本,你的字好熟悉,仿佛还有余温;一个你送我的“心&34;形的两头小猪的盒子,一叠你的相片和你的日记本上扯下来的纸。我睡不着;不能见到你,又不能给你帮助。我真想再回到师范,哪怕只是每天见你一次,说一两句话而已呀!
我不会胖起来了,因为心里有事,我担心我会在漫长地渺无音讯地等待中死去。那时,你一定得来,你给我亲手立块碑,刻上我喜欢的那首李商隐的《夜雨寄北》:&34;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34;
&34;阿当共剪西窗烛”,何当共剪西窗烛,“哈哈”,何当共剪西窗头烛,啊……
我快要绝望了,家里人说我没希望了,我硬着嘴不承认,但心里却不知归往何处,是的,我该往哪去呀!锦,我的小锦,你为何不来呀?
我不能不结婚呀,不能没有后人呀!同时,我又不能没有你呀!&34;我恨,恨你父母的无情阻拦,恨你父母的所有行为。锦,我一定等你来,一定!若你真得来,我报答了所有的恩情后,便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带着你的照片,你的所有,和我对你的留恋。因此,我留下这个日记本,以备以后若真的没有了我后,你能收到它,让它代我永远守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