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鸢只觉自己仿若身处地狱炼火之中,灼烤得她满身痛楚,身上的每一个关节仿佛都被人扯开打碎。
她好像砧板上的一条鱼,无力的喘着粗气,静待着死亡。
倏然,一抹凉意如轻云般笼罩而来,恍若幻成了一道具有形体的怀抱将她揽入其中,消散了她被烈火灼烧之痛。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这抹凉意,犹如落水的人抓住了岸边的一株藤蔓。
望着紧紧贴进他怀里的少女,容锦眸光一晃,恰似一颗石子投入了原本沉静的心湖中。
他轻轻捏开她的嘴,喂给她一粒墨色的药丸。
她睡得很不平静,眉心紧拧梦呓不断,好像梦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平日的她总是坚韧冷静,便是遇到危险也会隐忍着泪意,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弯折她的脊梁。
可此时的她脆弱得如一枝娇花,稍稍用力便能让她玉殒香消,她并非无所畏惧,而是因为无从倚靠所以才只能强迫自己没有软肋。
这样的她如何不让人怜惜。
他握住那只抓着他衣襟的玉手,眸光深沉却又凝满了温柔,“别怕,我在。我会永远保护你,除非生命消尽……”
他缓缓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深情而又克制。
她的眉心舒展了一些,身子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滚烫。
容锦为她细细掖了被角,就这样在月色下半坐一夜。
顾青鸢只觉自己在满是火焰的炼狱中跑了许久,前方忽有光亮,她奋力的朝着光亮跑出,顿时恍入云雾笼罩的仙境,一抹清爽凉意蔓延五脏六腑通透至她的每一处毛孔。
直至被一抹日光晃了眼,她缓缓睁开眸子。
耳边传来翠红兴奋地声音,“醒了!乡君醒了!”
她又伸手探了探顾青鸢的额头,“凉的,乡君的热终于退了!”
白霜在一旁暗暗咋舌,怎么可能不退,昨夜王爷可是给乡君吃了清心丹。
那清心丹是夏神医毕生研究所得,因其中一味药材珍惜难得,是以这清心丹总共不过三颗,原是用来给王爷保命用的。
不论是刀剑外伤,还是中了剧毒,吃了这清心丹便可以从鬼门关上把人拖回来。
王爷在战场受过大伤小伤无数,直到现在也没舍得用过,如今却拿来给乡君治了风寒,当真是寻上神捉小鬼。
这若让夏神医知道还不得气翻了。
顾青鸢撑坐起身,病倒的事都记不清了,“我昏睡了多久?”
“乡君已经昏睡了近十个时辰,当真要吓死我们了。”
“那么久。”顾青鸢揉揉眉心,仍有些虚弱的道:“你们守了我这么久一定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
翠红和白霜相视一眼。
昨天守了乡君一夜的人可不是她们,王爷不但守了一夜,待乡君退了热便又披星戴月的赶回兆安。
容锦此番乃是无召私下回京,他尚未完成皇命,若被人知晓他偷回京城定又要掀起一场风波来。
翠红往日是个大嘴巴,可这次也生生忍住了。
因为王爷说此事不能让乡君知道,否则她定又要多思,她身体尚未恢复,这样对她病情不利。
“乡君一日未食了,奴婢去厨房给您端些粥来。”
顾青鸢病恹恹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你们下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的高热虽退了,可整个人仍旧疲乏无力,恍若被抽走了精气神般。
两人知道她是在为琉璃的事难过,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叹声退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加上顾青鸢心事重重,竟始终不见好转。
孟扶见最近都是苏晚晚一个人来她店里,询问下才得知此事。
苏晚晚满目忧心,叹声道:“青鸢真是个重感情的人,一个婢女的死也让她伤神至此,这一病竟拖到现在。”
孟扶沉眸想了想,开口道:“晚晚,那我们一同去公主府看看青鸢可好。”
苏晚晚叹了一声,“我自然也是想去的,可如今我被陛下择为了公主伴读,怕是最近都要住在宫里了,一会儿就要收拾行李进宫。你拿我的拜帖过去,替我宽慰青鸢一番。”
明昭帝觉得让伴读每日来回奔走有些麻烦,便干脆让他们在宫里留宿。
她抿了抿唇,脸上带了几分歉意,“你帮我转告青鸢,等她身子好了我一定将伴读的位置还给她,你可一定要帮我解释一下啊。”
皇命不可违,这虽非她本意,便毕竟还是她“趁人之危”抢了青鸢的东西,所以她总觉得愧对好友。
孟扶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笑道:“你放心吧,青鸢不是那种多疑的人,她会明白的。”
目送苏晚晚离开,孟扶眸光幽幽。
不管如何改变剧情终会拨乱反正重回正轨。
公主伴读的位置本就该是晚晚的,即便中途被青鸢所改,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毕竟这是晚晚和四殿下定情的关键节点。
若真是这般,难道所有人的命运终究还是难以摆脱设定吗?
那青鸢的命数又会是如何……
小雨如酥。
顾青鸢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