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陈家昌和赵三妹,已经拿不出钱来了,兜里比脸都干净。
所以这等年儿的大腊月里,他们啥也买不起,每天就是酸菜土豆大萝卜,吃得放屁都是萝卜味儿。
自打陈立明挣工资以后,他们的日子过得太顺了,忘了做人的根本,更忘了盛极必衰的道理。
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得说是活该。
亏妻者百财不入,是有道理的。
老桑家倒是比老陈家要强上一点儿。
桑小晚结婚,老陈家是给了聘礼的。加上之前他们压榨原主帮着挣了一些钱,还有桑小晚每个月也都能拿回来点儿,好歹能过个差不多的春节。
只是,过年得准备老多东西了,往年这些活儿可都是桑榆干。
今年桑榆不在家里了,桑小晚锹镐不动,桑长河在这些事上向来做甩手掌柜,所有的活儿自然全部落在黄淑娟的身上。
黄淑娟其人本身,是又懒又馋,一天但凡干点啥,就东摔西砸,要不就是腰疼腚疼的,啥时候桑长河嗷嗷两嗓子,才能消停点儿。
所以,桑家也是鸡飞狗跳。
这个时候,陈桑两家人,不约而同的想起桑榆,都在想如果桑榆还在他们身边,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多好。
可惜事过境迁,他们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家里的日子过得热闹又开心,可周南川的心,却老是提拎着,天天都感觉着要发生啥大事儿,每天都过得如坐针毡。
心里有事儿,家里坐不住,周南川逮着空儿,就在田梗上一趟一趟的走。不管怎么走,都消除不了心里的那种感觉,就是觉得有啥大事儿要发生。
腊月二十六,隔壁王长贵家杀猪,邀请桑榆和周南川过去帮忙。
桑榆是女的,打小长这么大,也没看过现场杀猪。她有点不敢看,又心里刺挠儿的(心痒痒的意思)想看看。
周南川知道她想看,但又害怕抓猪乱套的时候,她会被伤到,让她先在家里等着,啥时候他让了,她再过去。
东北杀猪,最热闹的,就是抓猪的环节。
世人都说猪蠢笨,可当王长贵打开猪圈的门时,大肥猪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似的,吱吱叫着,拱开人群,一路带风的跑了出去。
农村的院子大呀,猪像没头苍蝇似的往没人的地方跑,笨重的身体居然十分灵活。
院子里十来条壮汉,还能让口猪跑了吗?不过十多分钟,大猪就被按在地上,捆住蹄子,放到大秤上过分量。
其实这次过秤没啥大意义,因为猪不老实,挣来挣去的,重量上肯定有水分,主要就是走个流程。
桑榆听着猪叫的惨,没敢过来,带着仨孩子趴在墙头看热闹。
等到猪被控制住了,危险解除,她安排好孩子,自己则兴奋的直接从墙头跃过来,在人群缝儿里头接着瞧。
所有生物都是有求生欲望的,猪也不例外。
哪怕四肢被捆得多结实,仍然在拼死的挣扎着,嘴里发出的叫声,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王长贵拿着把尖刀,那刀刃超过半尺,磨得锃亮,闪烁着冷光。
屠夫是位身材魁梧的面生大汉,一脸横肉,身上的黑色大棉袄前襟和袖口闪着油光,只看面相,就特别的凶。
老一辈人说过,干屠这行的,身上都带着杀气和煞气。
桑榆不懂啥杀气和煞气,就是瞧着他吓人。
屠夫接过尖刀,牛卵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右手在猪前胸位置上按,最后在一个位置上比划两下,刀子由左手倒到右手上,突然抬起,刀尖的光晃得桑榆眼睛发花。
这就要杀了吗?桑榆头皮一阵发麻,这也太突然了吧。
她害怕了,不敢看,心慌意乱的想跑,却脚下不稳,低呼一声就要摔倒。
她暗骂自己没事儿闲的非来凑热闹,然后紧闭双眼,准备迎接摔在地上时的痛。
然而,她并没能摔倒。
因为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从旁边伸过,精准的捞起她的小身子,反手按在怀里,让她的脸,贴着他的前胸,扯起敞着怀儿的棉袄大襟,把她紧紧裹住。
低沉的声音同步响起,“没事,不怕,我在。”
六个简单的字,成功安抚了桑榆狂跳的心脏。
她双手扯着周南川的毛衣,腿软得不像话,猫在周南川怀里,动也不敢动。
只顾着害怕,竟忘了,此时他和她挨得是如此之近。
由于被衣襟裹着,外边的声音听不清楚,但周南川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像军鼓一样,跳得沉稳而富于节奏感。
她不自觉的双手绕过他挺岸的身躯,抱住他精窄的瘦腰,乖巧得如同一只被驯化过的小橘猫。
一切发生得那样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次。
周南川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心思全在怀里的小人儿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把她抱在怀里,女孩子特有的体香,让他心旌动摇,心尖像是被一百片羽毛扫过,又痒又舒服。
他细细的体会这来之不易的拥抱,不住的深呼吸,调整心脏跳动的频率。
她怎么那么小啊,软软的一小团,像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似的,让人想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