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鸾赶到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小女孩,被人推出了安全范围,落入瘴兽的爪下。
面对散发着腥气的血盆大口,小女孩既不挣扎,也不哭闹,任由利爪袭向她的喉咙。
几乎是想都未想,“噌”得一声,寒霜出鞘。
姜鸾从灌丛中一跃而出,雪亮的剑尖如迅雷般斩向狰狞的兽首。
“砰”得一声,兽首落地,猩红的兽血喷涌而出,浇了小女孩满头满脸。
她仍呆呆地趴在原地,缓慢抬起头,对上姜鸾的视线。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空洞荒芜,一片死寂,像两颗毫无生气的玻璃珠。
即使刚从兽爪下逃脱,眸底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不知为何,姜鸾的心抽痛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觉得兽穴里的那一大滩血和足印,都属于眼前的小女孩。
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姜鸾正欲开口询问,斜刺里蓦然插入一串凄哀的哭声。
“大丫儿,是娘对不住你!老天开眼,让你活了下来……”
一个妇人哭喊着,跨出几步开外的粉末圈,跌跌撞撞地奔向趴在血泊中的小女孩。
就在妇人的手即将接近小女孩的肩膀时,一道剑气倏然袭来,将她掀翻在地。
姜鸾“噌”得一声收剑,挡在小女孩身前,眼神如刃般森寒。
“你是这孩子的生母?”
妇人瘫软在地,瑟瑟地点了点头。
姜鸾浑身气息骤然一沉,厉声喝问: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舍弃自己的孩子?”
妇人被她吓得一哆嗦,眼神中满是惊惶,磕磕巴巴地解释:
“恩,恩人息怒,方,方才情况紧急,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娃儿爹是家里的顶梁柱,全家的吃喝都要靠他,万不能有事,若不是被逼到没一点儿办法,我,我又怎会舍得推自己的女儿出去……”
姜鸾眼神愈来愈冷,眸底好似结了一层冰,那妇人却开始痛哭流涕:
“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个罪人!”
她一边哭,一边狠狠扇自己巴掌:
“我怎么能做那种畜生事呢?早知道就不该让娃儿他爹拉我,还拖了一家人的后腿,我原本就该死在那林子里啊……”
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拽开妇人的手,急急道:
“娘,别打了,你是为了爹,为了我,为了我们一家,你才不是什么罪人……”
接着,他转头,朝趴在地上的小女孩,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都怪你这个扫把精,若不是你进洞惊扰了那畜生,我们一家人又怎会差点儿没命?”
小女孩头也不抬,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没有一丝反应。
若不是她的肩胛骨还在微微颤动,和一具尸体也没什么分别。
姜鸾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直到小女孩的父亲也走到跟前,伸手欲将她捞起。
“噌——”
寒霜再度出鞘,削掉男人大半截衣袖。
姜鸾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让你动手了吗?”
男人脸色骤白,手捂着碎裂的袖子,一脸惊恐地后退,嘴唇哆嗦了半天。
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他望向抱剑而立的女人,眼里压着愠怒:
“恩人这是什么意思?天底下哪有当爹的不能碰自己的孩子?”
姜鸾不答反问,声音里透着着不容置疑威严: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先前,你让这孩子进洞做什么?”
男人被她气势摄住,真磕巴地回了起来:
“我,我想让她带只活的瘴兽崽出来,卖,卖个好价……”
和她推测的一致——
那兽穴里一大摊血和足印,果然是这小女孩的!
她的心头涌起一阵愤怒。
这家大人,竟利欲熏心到这种地步,让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去偷母瘴兽的幼崽!
好在,小女孩运气不错,母瘴兽恰好有一段时间不在兽穴内。
不然,就凭哺乳期的母瘴兽几乎寸步不离守崽的习性,放再多的迷釉草,也不可能引开它。
这孩子,将会被一头对入侵者愤怒到发狂的哺乳期瘴兽,撕成碎片!
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一点一点从经络里扩散开来。
姜鸾疼得面色发白,手已经快拿不稳剑,细密的汗珠从额间渗出。
眼前一阵又阵的发黑,耳畔隐隐响起师傅的话:
“你必须舍弃常人的喜怒哀乐,一旦情绪起伏过大,就会承受万蚁噬心之痛……”
是了,她因为“涅槃经”,已不能再有强烈的情绪起伏。
那男人看她情况不对,胆子也大了起来,胳膊悄悄绕过她,猛地抓起小女孩的衣领,撒腿就跑。
一直像个死人般毫无动静的小女孩,被他拖了几步后,倏然间有了反应。
她开始扭动身体,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破碎低哑的嘶吼。
脊背上的伤,逐渐裂得更深,鲜血哗哗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