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早晚有去南洋的一日、又让他跟着公公学些用得上的本事、又预备好了各色人手。等南洋那边打下来,直命她弟弟请自家男人去马来国主事。如此一来,在高芒跟前她贾迎春变成了神算子,在高历跟前高芒变成了神算子,实在众人皆是她跟前的一堆棋子。
到了高芒住的院子,迎春正领着人收拾东西呢,见了他们几个回眸一笑:“来啦?”眉眼儿温柔如故。
贾琮便拉了陈瑞锦的手走上前去喊:“姐姐!”又将二人握着的手举起来,“来看弟媳妇儿!”陈瑞锦登时羞得满面飞霞垂下头去。
迎春嗔道:“人家姑娘不好意思呢。”
“没事!”贾琮望着陈瑞锦道,“你又不丑,还怕见大姑子么。”陈瑞锦偷偷给了他一肘子。
偏这会子团团豆豆都跑了出来,拽着迎春的衣襟在后头瞧。贾琮蹲了下来:“两个小宝贝!过来舅舅看看。”
团团胆儿大,拉着妹妹走了两步,歪着小脑袋问道:“你就是舅舅?”
“对!”贾琮道,“我就是舅舅。”
团团又打量了他会子,嘀咕道:“也算不得好胖嘛。”
贾琮回头哀怨了看了看他姐姐姐夫,咳嗽一声:“舅舅跟团团这么大的时候是稍微有点子胖,现在已经瘦多了。”
豆豆在旁道:“其实还是胖的!只不如弥勒佛那么胖罢了。”高芒在旁笑了起来。
贾琮绷起脸儿看了看外甥、外甥女儿:“你们俩对舅舅的英俊不凡居然有这么大的误解!舅舅要考虑下明年的生日礼物是不是就不送了!”
两个孩子齐声喊:“舅舅好瘦!”众人哈哈大笑。
乃回房说了半日南洋那边的正经事,高芒知道他们姐弟二人必有体己话要说,便将孩子带了出去;陈瑞锦避去门外。
贾琮吃了口茶看着迎春道:“姐姐,五年前出了什么事么?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迎春低头笑了笑:“你这个小机灵鬼儿。没什么事……不是我的事。”
“那是谁的事?”
迎春轻叹道:“是姝儿。”
当年,高华之女高姝时常来她院中玩耍。起初只是得了她母亲之命,不多时便自己想来了。这院子规矩松快些,迎春性子又软和又有学识,高姝时常不愿意回去。五年前有一日,高姝忽然逃命似的蹿到迎春院中来四处寻地方躲藏。
迎春站起来问道:“这是怎么的了?”又看她身上的衣裳磨破了好几处。
高姝哭道:“求婶娘千万莫告诉我娘!”
迎春拉着她道:“藏着也不是个事儿。你能藏一时,难道能藏一世么?”
高姝道:“藏到我爹回来我便求他去!”
迎春道:“你莫怕。”乃命人去关上院门,高姝果然心安了几分。“只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替你想法子。”
待高姝哭着说完,迎春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种事!”
原来是高姝之母古氏不知听了谁的闲言碎语,说女孩儿若有了一双小脚、找女婿之时比什么都强,竟命人来给高姝缠足!高姝那会子才九岁,听那缠足的嬷嬷说完便傻了!亏的她平素极乖巧听话,撒谎儿说自己要去小解,古氏便信了。那缠足嬷嬷显见是不信的,拿眼睛溜了她一眼,脸上写着:只让你躲一时,横竖早晚逃不掉。她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力气,从未曾学过爬树、竟从茅厕后头的杨树上爬过院墙、拿衣袖裤子硬生生磨着外墙一步步下来,撒腿就跑来她三婶院子了。
迎春听罢好悬砸了手里的茶盅子:“岂有此理!”她喊道,“绣橘,去请华二奶奶过来。”
高姝顿时吓跪下了:“婶娘!我不缠足!”
迎春赶忙伸手把她拉来怀里抱着:“不缠足!当然不缠足!婶娘必说服你母亲不给你缠足。”
高姝听罢一颗心落了地。才要放声大哭,团团在旁看他母亲抱着堂姐,小伙子不乐意了,像个小团子似的撞了过来:“娘~~抱团团~~”
迎春啼笑皆非,赶忙把他也抱了起来:“不过抱你姐姐一会子罢了。”再看高姝——哪儿好意思跟一个两岁的娃娃吃醋?已让他堵得哭不出来了。
一时外头传话说华二奶奶来了,迎春让高姝带团团去玩儿,团团抱紧母亲的脖项赖着不走。没法子,只能高姝自己躲去厢房。
古氏才进门落座,迎春便直言道:“嫂子,你想给姝儿缠足?从哪儿听来的闲话?咱们武将之族的女孩儿若缠了足、老爷子还不得大发雷霆么?”
古氏愣了:“与老爷子何干?”
迎春道:“自古以来,文武不同班。我们荣国府也是武行出身,我们家的女孩儿虽也学琴棋书画、刺绣诗词,从不缠足。那是文班一些作天作地的文人作出来的,且……”她压低了声音道,“南边的大家小姐从不缠足,倒是青楼女子几乎个个缠足。”古氏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迎春又恢复了寻常的声调道,“故此,武行人家的女孩儿素来瞧不上缠足的女子。你可见过哪个武将家里出来的女子缠足么?连娶的媳妇都不要缠了足的,说是下盘子不稳、犹如阵脚不稳,最是败运道的。”
古氏吓得抚了抚胸口:“我哪里知道这些!亏的弟妹你说与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