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白顺安当时是怎么痛苦哀嚎的吗?你忘了我们当时是怎么求饶,怎么狼狈地跪在地上了吗?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白术枷字字泣血,“你当时说要把这些人都杀了,都杀了给顺安报仇!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放过那些人?”
白术枷双眼猩红,他指着那高高的祭祀台:“白顺安就是死在这里的!”
“我知道”白芝芝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也想为顺安报仇,只是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白术枷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竟然还笑了起来,“他们死前的哀嚎,是我听过最美的乐章!”
他手指弯曲攥成了拳头,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你不是恨吗?你不是要报仇吗?怎么心软了?”
白芝芝瘫倒在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她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们筹备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给他们下了那么久的毒,当时怎么不心软?”巨大的愤怒在他的胸腔里乱撞。
“对不起……对不起……”白芝芝现在只能说对不起了。
苏无名看到这局面有些僵持,看向几近疯魔的白术枷,开口:“其实,喜君还画了一幅画,”顿了顿,看白术枷眼中闪过一丝温存,接着说道:“是你那故友长大后的样子,还没来得及给你看。”
“对,有顺安的画”白芝芝哽咽了一会,缓缓说道,又从怀中拿出那张喜君在布匹店门前给她的画。展开时,这画并没有什么褶皱,显然是被小心保存的。
白芝芝微颤的双手将画递到了白术枷眼前。
“你看呐。”
白术枷突然沉默下来,先是愣了一下,又双手接过那画,小心端详,顿时瞳孔一缩,确实有白顺安儿时的影子。
“像太像了如果你还活着,我们一起穿红衣,一起去山上采药抓野兔”
他的心好像被人紧紧握住,充满了酸涩感。
半晌。
白术枷又苦笑了起来,转身,背对众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众人都没有制止他,只是见他如此在疯魔的边缘,也是深受折磨,心中也都怀揣着对白顺安故去的不平和惋惜。
他紧紧攥着画像,垂头盯着。随后闭上眼睛,仰天长呼一口气。
只十年光景,他从两眼朦胧到眸如死灰,风一吹好似摇摇欲坠。
余晖朦胧间,他似乎看到那个眉眼似故的少年在朝他招手,笑容灿烂。
他伸出手,恍惚几瞬,再睁开眼,只留一片荒芜。
小心地将画像卷好后,放在一块高石上。
白术枷突然从袖中拿出了一柄匕首,卢凌风挥动长枪,作防卫状,却发现他并没有攻击谁的意思,只是将匕首抬至胸前,反反复复看着,若有所思。
苏无名拍了拍突然挡在他面前的褚樱桃,安全感满满。
“不要!”白芝芝立即起身向前,她猜到了白术枷要干什么,双目因惊惧而圆睁。
白术枷以极快的速度将匕首送入心脏,然后又使劲拔出。汩汩的鲜血从伤口处流出,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体摇摇欲坠。
费鸡师“诶呀”一声,立马朝白术枷跑去,李盈紧随其后。
“砰”的一声,白术枷倒下,嘴角溢着鲜红的血,胸膛忽起忽落,呼吸间断不续,他看着面前的白芝芝,费力地张翕着苍白的嘴唇。
“你看……”白术枷艰难出声。
费鸡师与李盈来到跟前,急忙蹲下检查伤势。
只见白术枷伤口鲜血淋漓,皮肉外翻,周边呈玫红色,才过一会,伤口已经肿起。费鸡师连忙从随身带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瓶子,一股脑往伤口上倒。
“没用的,他在匕首上撒了毒,是朱砂泪,”李盈叹了口气。
朱砂泪,毒发时,泣血而死。李盈对这毒再熟悉不过了。
李盈又摇摇头:“毒发这么快,恐怕他早已服用,且剂量不小”
费鸡师听罢,便停止了撒药的动作。
药粉接触伤口的疼痛感难以忍受。或许是痛到了极致,白术枷并没有皱眉,他眼神迷离,对着白芝芝说:“这红色,多好看呐……”
“白术枷!你别死!”白芝芝的身体开始颤抖,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垂落在他苍白的脸庞上。
他的表情,没有了丝毫的起伏。
这样致命的毒,饶是费鸡师这样厉害的神医,也束手无策。
“唉。”费鸡师重重叹了口气,“今天怎么一个都救不活。”
李盈站着,沉默了良久,然后拍了拍费鸡师的肩膀:“鸡师公,他这样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他怎么就……”裴喜君有些不敢相信,前两天那么活泼翩翩的少年郎,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褚樱桃揽住裴喜君的肩膀,以示安慰。虽然她并没有和这白术枷交谈过,但他刚刚这么多的愤恨,她是听到的。他受尽了苦难,也给旁人带来了苦难。
卢凌风与苏无名对视一眼,眼中似乎都有遗憾,但也无可奈何。他即使不自杀,到了牢狱,也一样会被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