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都站得远远的,给自己留出安全逃跑的距离。
所有人都在暗处,只有常婆子的脸被火光映红。还有她脖子上的红围巾,格外醒目。
她转头向黑暗中望去,目光冷得像一把剑,从每个人的心头划过,目光所及,所有人的心都是一凛。
她突然把手把高举向天,长啸一声,通身的棉衣,就像盔甲,给她加持了无尽的力量。
玉婴只盯着她的手看,破布缠着的,还能看出渗出来的紫药水。
她更加深了那个念头,此时的常婆子,并不糊涂。
那她闹的是什么劲呢?
严家的大门还挺结实,被常婆子砸半天,没什么反应。
严有实扔在门口的自行车就成了替罪羊。
常婆子把自行车拉倒在地,上去又踩又踹,车圈都变形了,扭成八字。
这一台自行车要一百多元,一般家庭都是男主人才有一台。
严有实要心疼死了。
砸完自行车,常婆子还不解气,抬手用力一掷,把火把扔进院子里。
里面先是没动静,后来就传来严丽丽的尖叫,“着了!着了!”接着又是一阵乱。
看来是火把把什么东西点着了,他们在救火。
“咱吃
饭吧,一会凉了,别白瞎了老计这份心思!”徐大嘴看了半天,冻得嘶嘶哈哈的,才想起正事。
一群人回到屋子里,刚跑急了,也不知谁在最后,没关门。
门子里放得跟外面差不多凉,菜都蒙了一层油壳子。
徐大嘴只好去把菜回锅,孟巧莲和张婶子去厨房帮忙。
男人先坐下抿几口酒。
“来,玉桥也喝一口,暖暖身子。”计大年给宋玉桥倒了一小钟酒,宋老蔫儿没拦着。
宋玉桥一仰脖喝下去,脸色都没变。
“这小子,行!有点酒量!”计大年越看这姑爷越稀罕。
计秋月心疼了,偷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宋玉桥红着脸拼命往嘴里扒。
这一天过得够丰富的了,玉婴还小,坐在椅子上就开始打瞌睡。宋老蔫儿怕她摔了,抱在怀里。
孟巧莲见饭吃得差不多了,就帮着徐大嘴收拾桌子。
最后一家人有说有笑回家去,常婆子已经不在了,只见一堆自行车的残骸。
严家一片死寂,连灯光都没有。
“这马上就是1981年了。”孟巧莲拿出新挂历,旧挂历撕得只剩下最后一页,轻轻一扯,一年就没了。
她剪了一段红儿绳
,把新挂历挂到墙上。
玉婴已经在宋老蔫儿的怀里沉沉睡着。
“把孩子放下吧,你胳膊不酸吗?”孟巧莲回头见了,嗔道。
“不酸,一直抱着都不酸。”宋老蔫儿低头想亲女儿一下,又怕把她弄醒,到底没舍得。
从那天起,常婆子就跟严家对上了,也不知她哪来的精力,白天晚上的折腾。
开始邻居还看热闹,后来慢慢的就引以为常了。
别人都能说习惯,可当事人哪来的习惯?
严家叫苦不迭,也没心情再管孟巧莲了。
元旦过后,胡同里一下就热闹起来。小学初中高中都放假了,一堆精力充沛的半大孩子,带来勃勃生机。
店里生意平稳,哥哥们都在家,玉婴当然想跟哥哥们玩。
张月容元旦是在姥姥家过的,二号才回来,第一时间跑到宋家。
她一直暗恋二哥,从小就是这样。只是二哥的一颗心全是严秀秀身上,对她无感。
月容过来了,秋月才敢来。原本她也来宋家玩,突然被挑明了和宋玉桥的关系,两个人反倒生分了。
现在借着找月容,才能过来说说话。
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对,若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男孩还是
喜欢跟男孩玩。二哥他们热闹的聊上几句,就各干各的去了。
秋月就跟玉婴坐到炕上玩嘎拉哈。
“你们在呀,正好我找你们。”严秀秀走进来,她还穿着那件小红袄,只是衣襟上沾了一些灰,看着不鲜亮了。
她的感冒好了,人瘦了一大圈,眉眼越发长开了,看起来比月容和秋月都成熟。
“你怎么没去店里?”月容没好气的问。
“也没什么顾客,不像宋婶的店生意好,我就溜出来了。”严秀秀嘻嘻一笑,直想把自己跟严家撇清。
“你不怕你妈骂你?”秋月想起常婆子,抬头向外张望一下,“今天安静呢……”
她话音没落,就听隔壁炸开了锅,好像是常婆子杀进屋子里去了,隔着墙也能听到一通砸,还有卢旺香的尖叫。
严有实在店里,只有卢旺香自己在家,被堵在屋子里,少不了一顿好打。
“完了!完了!”严秀秀脸色发白,全身抖得像一片风中的叶子。
“也没打你,你怕什么。”月容顶烦卢旺香了,横了严秀秀一眼。
“是我闯祸了!我出门时没把门拴好,一会等疯婆子走了,我妈要打死我。”严秀秀的绝望不是
装出来的,也真是令人同情。
“那你先躲躲吧。”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