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安城犹如泡在水雾中,乍暖还寒的时节,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熟悉的潮气,细密的水珠一层层地从墙上沁出,地板也是湿漉漉的,到处透着黏腻,却丝毫无损商场的热闹。
中心场区里,临时搭起的舞台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某家电品牌促销,正在举办手工艺品比赛,洗碗机、面包机、烤箱等大奖让现场大妈像打了鸡血般。
安城是个以手工艺出名的城市,以编织工艺尤甚,藤编、竹编、皮编等小手工艺品在周边城市小有名气。
当地人犹热衷这种小比赛,商家也爱以这种活动作为噱头宣传品牌。
价值两千八百九十九的家用洗碗机不止对现场围观群众极具吸引力,对徐佳玉也是,刚看到商场门口偌大的广告牌便迫不及待地拽着她往这边挤。
主持人“距离比赛开始还有10分钟”“没报名的朋友要抓紧时间了”的催促声更添了几分紧迫感。
夏言个子小,人也纤瘦,力气也小,敌不住徐佳玉的力气,旁边还有爱凑热闹的夏晓推着,挣不开,手腕被她抓得有些疼,连着叫了她几声后,徐佳玉终于从狂热中回过头来看她。
“妈,我直接去商场给您买一个就是了……”手揉着手腕,夏言想将她拽回来,力气小又被拽了回去。
“花什么冤枉钱呢,有几个人比得过你的,白捡的便宜。”
夏言偷偷瞥了眼内场,全是和她妈一样年纪的大妈,她一个年轻女孩混在里面……
她脚步微微刹住,回头反握住徐佳玉手:“好了好了,妈,我去,我去还不行嘛,您别急着推我,我先去个洗手间好吧?”
徐佳玉松了手:“行,我先去给你占个座。”
又不放心地叮嘱她:“走路慢着点,不用赶,知道吗?”
夏言边后退边连连点头,人一从人群里脱身,就赶紧着往洗手间去,琢磨着找什么理由脱身,到洗手间门口时径直左拐了,差点撞上了人,一声低沉的“小心”后,她被一只手虚挡住。
“这里是男厕。”
“……”尴尬一下涌上来,夏言脚步生生顿住,“不好意……”
脚下打了个趔趄,怔怔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
沈靳眸心微敛:“你没事吧?”
语气疏离,是陌生人对陌生人境遇不放心的一句问候。
夏言勉强动了动嘴角:“没……没事。”
挨着洗手台往旁边挪了几步,身子有些虚软,心脏跳得有些快,不是很能受得住,看沈靳还在看她,勉强冲他挤出了个微笑:“我真没事。”
“谢谢您。”
反手拧开了水龙头,眼角余光里,看到他拧开了另一个水龙头。
除了“哗哗”的水流声,四下一片安静。
低垂的眼睑里,夏言能清晰看到水流下他修长有力却指节分明的手。
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手,也是最巧的手,男人的手。
他很快洗完,关了水龙头,身边压力骤轻时,他的脚步声渐远。
夏言抬头,只来得及看到消失在转角的高大身影。同平面上,镜子里的脸还很年轻稚嫩,二十岁出头独有的胶原蛋白和青春感还在。
手迟疑地落在脸上,掐了掐,连触感也是真实的。
夏言突然想起了个典故,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她现在22岁,可是她记得,她和沈靳结婚五年了。2011年9月,她和他相亲认识,三天后领证结婚。
现在……
夏言低头看了眼洗手台上的手机,屏显背景里,时间是2011年3月,她还在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的时期,并不认识沈靳。
“姐,好了吗?”夏晓脆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夏言回头,夏晓瘦小的身子也随之映入眼中,蓝白色系的运动校服套在身上显得有些过长,正在抽高的身体瘦得跟麻杆似的,四肢纤细,脸蛋白皙稚气。
“晓晓≈ap;8943;≈ap;8943;”夏言轻轻叫了她一声,“童童呢?”
夏晓一脸茫然:“什么童童?”
夏言摇摇头:“没事。”
关了水龙头,朝她走了过来:“走吧。”
回到赛场时徐佳玉迎了上来,看她脸色有些苍白,不放心地握住她手,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先回去算了,尽管她眼睛里对即将憾失的洗碗机还有些依依不舍。
夏言身体从小不好,徐佳玉对她一向过于小心翼翼。
夏言握了握她手:“妈。我没事。”
其实也没有差到要小心翼翼的地步。
她回了赛场。
参赛的人很多,几百号人,以中年妇女居多,编织手工艺这种东西,年轻人已鲜少有人再涉及,因此赛场中的夏言显得尤其引人注目。
评委席上的沈桥一眼便看到了人群里的夏言,手肘撞了下旁边的沈靳:“二哥,那个女孩好漂亮。”
沈靳正在笔电前忙,没抬头:“有空就把我上午发你的商业计划书好好再研究一下。”
一份装订成册的文件被扔到了他面前。
沈桥没敢再吱声,沈靳是被他半瞒半骗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