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低垂着头,黑发遮住了半边脸庞,只听他淡淡答道:“不曾相识。”
声音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但我总感觉你似曾相识,似乎在哪儿见过。”
慕姝瑶直言不讳,她的目光似乎穿透岁月的迷雾,试图寻找那被遗忘的记忆角落。
的确,那份熟悉感如此强烈,仿佛是幼时某个夏日午后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清凉。
然而,马夫依然摇头,那张略显平凡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大小姐恐怕是认错了,小人的面貌普通,或许与大小姐记忆中某个人相仿。”
慕姝瑶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她内心泛起一丝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再次审视,那份熟悉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于是,她转换了策略,语音柔和中不失坚定:“那么,请告诉我,为何母亲见到你会如此动情,甚至双眼泛红?”
马夫沉默良久,双唇紧抿,最终仿佛是被迫开口一般,声音中透着无奈:“应该是夫人想起了大小姐您,才会有此反应,并非因为遇见了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奴仆。”
此言一出,慕姝瑶心中的疑虑更甚,她能感受到马夫言辞中的刻意掩饰,心中的怀疑如野草般疯长。
正当她沉吟之际,荷叶匆匆折返,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步履轻盈:“小姐,您要的首饰盒带来了。”
盒盖开启,里面陈设的首饰与记忆中一般无二,未有增减,看来问题并不在于这些首饰之上。
慕姝瑶的目光在首饰盒与马夫之间游移,忽然间,她注意到马夫的眼眉间竟与母亲有几分神似,宛如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尘封的记忆瞬间复苏。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幼时那位偶尔来访、总是带着温暖笑容的舅舅形象逐渐清晰。
尽管岁月流逝,容貌有所改变,那份流淌在血液中的亲情纽带却难以割舍。
记得舅舅上次来访时,特意赠予她一支精美的玉簪,那是母亲最为珍惜的物件之一,如今却在首饰盒中遍寻不着。
她放下首饰盒,缓缓向前踱了几步,目光冷峻地扫过马夫,旋即转身,朝着昌平侯走去,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父亲将母亲提升为平妻,是否已经通知了母亲的娘家人?此事重大,如若未通知,恐怕会令娘家人感到不悦。”
慕姝瑶言毕,目光余光留意着马夫的反应,只见他手掌握成拳,肌肉因紧张而凸显,这一微小举动加深了慕姝瑶心中的猜疑。
“这事倒是疏忽了,不过你母亲说无需告知他们,还叮嘱我别派人去叨扰。”
昌平侯的回答带着几分随意,毕竟他一向不愿多生是非,能免则免。
他心中略有好奇,为何慕姝瑶突然问起此事,却不知慕姝瑶心中早已布下一张大网。
“何不告知?特别是要确认是否有娘家人在这里做马夫,按照礼数,我该称他一声舅舅。”
慕姝瑶语带笑意,眼神中却藏着锐利。
马夫闻言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惊讶与慌乱。
昌平侯也是一愣,显然未曾料到慕姝瑶会有此一问。
昌平侯隐约捕捉到了慕姝瑶言辞间的暗示,若此人真是李家之人,那么之前那令人不安的揣测便几乎不可能成立,毕竟,谁会对自家亲人下手?
“先派人去核实一下情况。”
慕姝瑶提出建议,态度坚决。
昌平侯正欲安排人手,却不料马夫突然开了口,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激动:“不必了,我正是你母亲的大哥。”
马夫的面容虽然凝重,却藏不住那份怒意与不满,似乎对当前的身份有着深深的不满与不甘。
昌平侯闻言,连忙赔笑道:“既是一家人,何不早日相认?今后你不必再做马夫,我会给你一笔银两,足以让你购置田产,安家立业。”
随后,他转而吩咐下人:“速速准备午宴,今日要多添几道好菜,好好款待。”
侍女们领命而去,恭敬的退出了大堂。
慕姝瑶又对在场众人吩咐:“你们也暂且退下吧。”
昌平侯虽不解其意,但在一众仆人探寻的目光中,还是点了点头。
在他心中,慕姝瑶的每一个举动都必然有其深意,直觉告诉他,她这样做定有她的道理!待到仆人们皆已脚步匆匆,逐一消失于视线边缘,慕姝瑶毫不遮掩,直言质问:“是否是你对家母下了毒手?”
此语一出,昌平侯心头疑云顿生,如浓雾密布。
手足相残,更何况是对一柔弱胞妹痛下狠手,这等骇人听闻之事,纵使他半生风雨,也仅当作是茶馆闲谈之资,听之一笑而过。
然若是真相大白,侯府颜面何存,必将沦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柄,较之王氏那点风流韵事,更为人所耻笑。
“正是。”
男子冷哼一声,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诮,“药,确是我所下。但她自身亦有不可推卸之责,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以为爬上平妻之位,便能六亲不认,连亲生母亲都弃之不顾。”
“如此凉薄的女儿,我还真是头一遭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