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老太太便松了口气似的,看向红桃,“戏单子拿过来,我瞧瞧都有什么戏。”
红桃双手递上戏单子,老太太接过,从上到下扫过去,最后阖上单子往桌上一扔,“都是些文绉绉的曲子,怎么没有热闹些的。”
陆润生便道:“这样唱腔,也唱不了热闹的。”
老太太便道:“我就不作兴这些,我和月如一样喜欢武戏,”说着又吩咐:“叫厨下添一道狮子头和一道仙人指路上来,我许久没吃了。”
陆润生知道老太太对这次中秋宴并不满意,可他本人很满意,为了令气氛热闹起来,他叫玉菁,“菁儿,今夜月色这样好,你和怀章各作一首诗来,叫老太太高兴高兴。”
玉菁却起身道:“我今儿没有诗兴,还是叫尹姑娘作罢,她的诗比我的好。”
尹素梅自谦道:“我哪里会作诗,乱写罢了,”陆润生知这是老太太中意的九思媳妇人选,倒也想看看她的诗才,便道:“好,素梅和章儿、怀文各作一首罢,”说着肃对怀章道:“你小子读了这些年圣贤书,可别连人家姑娘都比不过。”
怀章向尹素梅笑,“尹姑娘大才,我恐怕真比不过。”
尹素梅也腼腆地笑了,两方这样互谦了几句,便叫拿纸笔上来,要作诗了。
老太太呢,对诗啊词的并无兴致,便叫玉菁过来,关切她:“这些日子你都病着,也没出来走动,今儿好容易出来,怎么也不见你说话,怕是身子还没好透罢?”
玉菁道:“劳祖母挂心,只是偶感风寒,已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老太太叫人挪过椅子来,让玉菁坐在身边,继续道:“节后王安人将领那赵家大郎前来拜会,你身子好透了便能见客了。”
玉菁连连摇头,“还是不必见了。”
“你不是欣赏那孩子的谈吐和才华么?见见又何妨,又不是要你怎么样,若不喜欢,就当结识个朋友,若喜欢,也不必怕你母亲,祖母来替你做主。”
玉菁垂眸思忖,默了下来。
一旁的陆润生正捋着髭须对月吟诗,听见老太太说话,诗也不作了,回过头来,“赵家大郎?就是先前母亲为菁儿说的那个太医院医官?”
老太太说是。
“这……”陆润生面露难色,望着老太太道:“这不很妥罢?”
“怎么不妥?”老太太瞅了眼陆润生,“总比有些人家脑袋长在头顶,不把咱们家的人放在眼里好罢?”老太太指的是陆润生属意的赵伯真,他只见过玉菁一面便没了下文,如今娶了尚书家的女儿。
陆润生无言以对,唯有端起酒盏假作饮酒。
这时盛妈妈从水榭外进来,向邱姨娘禀报了几句,老太太瞧见,料想是有事,便命玉菁回去,问邱姨娘:“什么事?”
邱姨娘轻声道:“家祠边上那几间空置的屋子,不知怎么走水了。”
“什么?”
“老太太别急,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点火星子,眼下都扑灭了。”
老太太却眉头深锁,“这不是个好兆头,”说罢将此事向陆润生说了,陆润生本就因浙江那桩案子心焦,唯恐将来三皇子一党报复,使家族受牵连,眼下听说家祠边上走水,不免更添了层忧虑,然而他面上不显,只笑道:“母亲过虑了,不是说扑灭了么,没出大事就好,母亲若还忧心,不如我去瞧瞧,”说罢便起身,径自去了。
老太太脸色更难看了,今日没有一件事令她满意,偏大节下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等到明儿再跟儿子提,还是把内院交给邱姨娘管着放心。
正好红烧狮子头和仙人指路上来了,邱姨娘便用银匙舀了个狮子头放进老太太碗里,宽慰道:“您安心用饭罢,有老爷过去,出不了什么事儿,况且这也不定是不好的征兆,红红火火嘛,想必今年府里有大喜事!”
“能有什么喜事?”
“这几个孩子的婚事,还有咱们章哥儿秋闱,指不定要高中呢!”
老太太笑了,“想来是了,”一旁李氏再奉承几句,大家都转忧为喜,一桌子其乐融融。
另一边,三人作好了诗,互相交叉看过,都道对方的好,最后怀章把三首诗递给玉菁,叫她点评,玉菁今日无心出风头,便说评不了,怀文也佩服玉菁的诗才,也道:“妹妹提点两句,不好的我们先改了,不然怕污了伯父的眼睛。”
玉菁这才认真看起手中的诗,边看边道:“尹妹妹的这首《月下怀古》为上,二哥哥的《嫦娥》次之,太浅近了,怀文哥哥的立意不好,过于颓丧,涂了重写的好。”
这里正说着,那厢陆夫人和陆润生一同回来了,老太太连忙询问,陆润生说是小事,他们去时火已灭了,只烧毁了些窗纱挽花。
“咱们这里过中秋,底下人见主子都不在,便松懈管理,我看要罚几个人,以儆效尤,”老太太道。
陆润生道:“这些夫人也想到了,我们去时屋里还剩两碟子没吃完的点心,料是有小丫鬟不知轻重,偷偷儿的跑到那屋子里去过节,夫人已命人下去查探了,母亲不必忧心,”说着又拿了戏单子来叫老太太点。
老太太却说这戏听得心烦,命把戏台子撤了,陆夫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