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坐在原先的位子,想到父亲,眼泪仍止不住,兰香不愿她如此伤心,便岔开话道:“小姐,您说那位赵大人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我管他什么意思呢!”茵茵抽泣道:“我……我不过看今日他帮了我的忙,才愿等一等他,他日再见他……我还是只有一口啐给他!”
兰香听如此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茵茵望向她,“你笑什么?”
兰香摇头,“奴婢没笑什么,只是……只是想到上元佳节那晚他对小姐您说的话。”
说起这个就来气,那时她才教盛芸一番做妾的话气着,他又来说要娶她做续弦,婚嫁大事,一个个都拿她取乐,也就是他们两个位高权重不好得罪,不然她非要想法子整他们一番不可。
正这样想着,檐下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茵茵立刻收敛神色,坐直了身子。
只见一身官袍的赵伯真跨进门来,他见着茵茵,微微一怔,大约没想到茵茵真愿意等他,“我以为六姑娘已家去了,没想到竟真在等赵某。”
茵茵起身,“既然等着了,那就走罢!”说着,径自往外去,赵伯真摇头轻笑了声,大步跟上。
从前堂到衙署门口需穿过一段夹道,两间小厅,茵茵行得飞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好容易到了大门口,她看见自家的马车时,终于松了口气,向赵伯真道:“今日之事多谢赵大人,改日一定请您到府上酬谢,眼下我该回家去了。”
“我送你回去?”
“不必,”茵茵连忙道:“我的车马就在外头等着!”
赵伯真玩味一笑,“哦?是么?”
茵茵最怕他这坏笑的模样,于是大步跨出门槛,拾阶而下,谁知才走下去,立刻那马倌奔上前,呵腰向茵茵道:“小姐,车轴断了。”
“车轴断了?那……那马车不能走了么?”
马倌道:“小的得叫人来把它修好,还要些时候呢!”说着,望了眼跟过来的赵伯真。
赵伯真见缝插针邀请茵茵,“正好我送小姐回去!”
“不必,我就在这儿等人来把马车修好,”茵茵看也不看他一眼。
赵伯真也不多说,这就转身,踏着马扎上了自己的马车。
茵茵虽假意不看他,可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瞥见了车帘落下,等了会儿,赵伯真的马车仍没有驶动。
这一会儿功夫,马倌已去叫人了,就剩她和兰香两个姑娘家立在马车外,茵茵渐渐感到不自在。
陆续有人进衙门,又有人从衙内出去,来来往往都是男子,茵茵便戴着幕离,也能感受到每一双射过来的目光,探究的,或嫌弃的,定是有人看她抛头露面,将她当作什么不知检点的女子了,她感觉自己如置身火海中,周身灼烫。
就在这时,另一边马车的车帘被掀起,赵伯真随口问道:“你还不上来?”那语气仿佛她应当上他的马车却没上去。
鬼使神差的,茵茵转身往赵伯真的马车走去,兰香愣了下,也立即跟上。
于是,茵茵最终还是上了赵伯真的马车,为了不叫那马倌回来时见不着人,茵茵命兰香去向衙门口的守卫说一声,并给了他二两银子,那守卫答应代为传话,如此,茵茵没了后顾之忧。
马车发轫,缓缓向前行驶……车内微微摇晃,茵茵和兰香坐在一边,赵伯真坐在另一边,两方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茵茵以为对面的人不打算说话了,他却突然开口,“其实那日夜里我同你说的话并非玩笑,你考虑考虑,我等着你!”
茵茵当即又红了脸,嗔怒道:“你说的话我早忘了,往后也不要再提!”
赵伯真笑着瞅了茵茵一眼,“六姑娘说不要再提,赵某说完这几句便不再提了,赵某与令尊有过几面之缘,也听闻得官场上他一些事迹,心中很是佩服,他今有此一难,并不因他能力或品性不够,全因站错了队伍,加上他在都察院任职,早些年又太过大公无私,得罪了不少人,以至如今朝堂上至少有一半人盼着他死,我有心助他,也没法子,只能给刑部打个招呼,好歹照顾些他在狱中的饮食起居……”
茵茵的脸色渐渐柔缓,望向他,真挚道:“多谢你!”
赵伯真仍是笑,“说谢还为时尚早,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恐怕小姐要给赵某两个耳光了,其实要救你爹也不是没法子,只是要动用些人脉关系,加上救了他便得罪了一票人,这样亏本买卖我是不会做的,除非……”他的目光直直射向茵茵,深沉而幽微,“除非有我不得不救他的理由,譬如,他是我的岳丈大人。”
茵茵心中大震,再次羞得满面通红,又气又急,“大人是故意打趣我么?我尚未及笄,比你还小了十岁,足可以叫你叔叔了。”
“这有何妨?听闻你六月便要及笄,剩下两个月,我等得。”
茵茵从未见过这样无赖的人,她大喊一声:“停车!”
马车仍在向前行驶,她不耐,连喊两声:“停车,停车!”
如此,马倌才勒住缰绳,把马车停在了街边。
茵茵也不管赵伯真如何劝阻,执意撩起车围子往外探看,见已到了钞库街上,想着还有几步路就能到天水巷了,于是车帘一掀,便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