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莹抱着小小暖坐下来,头一回认真地打量甲元庆。这个看上去老实本份的男人,照顾病妻十年如一日的男人,露出本来凶恶面目的时候,真的吓到她了。但此时的甲元庆仿佛又披回了他良善的外皮,在倾诉他年轻时的爱情时,表情专注到让人不忍心再打断他。
她立起一根手指,提示小小暖不再出声。
静了一会儿,甲元庆一口气喝光了葡萄酒,冷着脸说道:“但有一次她没来。我给她家的裁缝铺打电话,她婶子说她住院了。我赶紧去了医院,她躺在病床上,苍白到像浑身的血都被人抽光了一样。她甚至不能再说话了,她是咬舌自尽的……”
“为什么?”小小暖捂着嘴巴,吓得往郭莹的怀里钻。
“她的爸爸让她嫁给一个大肚子的男人,那个男人开饭店很有钱。她不愿意,他爸爸居然把她骗了过去,让那个男人强行得手了。她上吊了一次,被救回来了,然后又割腕,又被发现了。后来她就干脆咬舌自尽了……”
郭莹捂住了小小暖的耳朵不让她听,一个女人遭遇这样的事,确实很惨。隔着几十年的时光,她都能感受到那时候痛苦的气氛。
“她不愿意见我,隔着病房的门看我,不停地流眼泪。他爸爸站在门外面说,只要活着,就要嫁过去。因为已经收了那个人的钱。我这样的穷小子是不配娶江江的!江江是我的,你们知道吗,她就是我的,应该是我的……现在那个蠢男人居然把她弄脏了!”
甲元庆用力握紧了杯子,狠狠地往栏杆上一砸,脸庞扭曲着说道:“我的女人,被别人弄脏了,我怎么可能让他活着?我让人烧了他的饭店,剪了他的根,拔了他的牙,撕烂了他的嘴……”
郭莹都听不下去了——甲元庆,他真的非常狠!
小小暖弱弱地问道:“那江江呢?”
甲元庆楞住,摇了会儿椅子,慢吞吞地说:“嫁给那个废掉的
男人了,既然脏了,就应该嫁给那个弄脏她的男人,一辈子过凄惨的日子。”
“但那不是她的错!”郭莹愤怒了,大声指责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爱她。”
“哈哈……”甲元庆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手指冲郭莹掸了两下,“你真是天真啊!”
“天真?这是人性!”郭莹反驳道。
甲元庆拍案而起,瞪着郭莹说道:“郭莹,你不姓郭,你姓朱!我们红花村一大半的人都姓朱。我们的祖先是朱最铁血的死士,立下了赫赫战功,被赐朱姓。祖谱里都记着呢……我们的血管里流的都是精悍的血,要做大事!你懂吗!儿女情长,那都是一时之事。自己有本事,有能耐,那才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你想想,如果那时候我不去读什么狗 屁大学,我腰缠万贯,他爸会把江江嫁给别人吗?一定会像狗一样趴在我的脚前,求我把江江带走!而不是当着那么多的人轻视我,侮辱我!”“从现在起,你得认清身份,你是郭家的血脉,就要替郭家办事。我现在对你和傅烨客客气气,也希望你能识趣,把这个小东西看好。若你敢耍花招放走她,我就会剪了傅烨的根,拔光他的牙,撕了他的嘴……”
“你……你威胁我?”郭莹气得直发抖。
“我能混到现在,手能通天,脚能踩碎地狱的门。谁拦我的道,我就让谁死!”甲元庆瞪了郭莹一眼,大步走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
“好可怕唷。”小小暖偎在郭莹的怀里,哽咽着说:“我们找警察叔叔吧,酒店里就有警察叔叔呀。”
郭莹抚了抚她的小脸,为难地看着她。
她何尝不想放这小东西走,但是甲元庆太可怕了!她知道,一旦她放走了小小暖,她和傅烨将会面临什么样可怕的事!她的童年就是和这些人在一起的,恐惧一直伴随了她很多年,至今梦起,依然瑟瑟发抖。
“
小莹阿姨?”小小暖摇了摇她的手,继续央求她,“我们打电话吧,那里就有电话呀,给我爸爸打一个电话他就会来打跑坏人,把我接回家了。”
“这个电话不能打,我们找个可以打的电话。然后,你不要再惹他生气了,他很可怕的,对不对?”郭莹抚着小小暖的脸,轻声说道。
“嗯。”小小暖一双小手紧捂着嘴巴,朝她用力点头。过了会儿,又皱着眉头说:“你是和傅叔叔是好人吗?”
郭莹苦笑。她算好人吗?她不知道。但她已经做了不少为虎作伥的事,明明掌握着这些人的动向,却从未向傅烨坦白,还拖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从这点上来说,她已经不是好人了。若她早早放手,不在傅烨边停驻,那一切都好了。
“傅叔叔是好人。”她轻轻地说道。
“哦,吓我一跳呢。”小小暖拍着心口,小脸上又有了笑容。
……
越野车缓缓驶进了滨海市,停到了景天酒店停车坪。
“晚上就住这里。”刘哲熄了火,扭头看夫妻二人。
“还要住吗?找人啊。追踪器进滨海市就没信号了,我怕他们对小小暖……”温暖抓着安全带不松开,焦急的说道。这几天让她备受煎熬,一开口,嗓子里就冒烟,痛得像有刀子在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