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也靠着树干坐下,笼了披风轻笑一声,“平妻进门当日逼死发妻,这若是传出去,御史台的大人们不知要递多少奏折弹劾他。”
她似在讲旁人的事一般,神色平静如水,“他那种人为了官场上的名声,连心爱之人怀了身子都不肯给名分,没用一席草席打发我也算是他高抬贵手了。”
段容与听得心里发胀,垂眸道,“你去世以后,孟家冤案平反。圣上允准平南伯告老还乡,常行与孟二公子恢复原职,只是伯母——”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太子登后基扫平京中谋反之人,镇北侯府因受三皇子牵连抄家,男丁充军女子入官,徐玥蓁服毒自尽,他……最后也死在大理寺监牢里。”
他故意隐去他自己在其中奔走集证的情势,只道,“这便是他的报应。”
孟幼卿嗤了一声,枯叶随着风窸窸窣窣地落上她的裙摆,她抖了抖披风,将那些枯叶扫至一旁,“那想来是这报应太浅,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才叫我回来的。
“你方才说的对,方君竹这辈子断了腿,去不了北疆,更要抱紧三皇子这条大腿。如今朝中局势混乱,三皇子与太子分庭抗礼,年终尾祭时恐怕要有异动。”
“年终尾祭?”段容与先是皱眉,旋即反应过来,神色稍缓。
“原来是在这。”
孟幼卿斜眸瞧他,“看来大人也查到了什么,这才引得三皇子冒险追杀。”
“前几日京中查出个私炮坊。”他本就不打算瞒她,她问了,便跟她解释道,“圣上命大理寺查抄时抓到了私炮坊的主家,是工部尚书陆桁之子,在大理寺审问时招供了东宫。”
“东宫?”
孟幼卿惊道,“那私炮坊分明是三皇子的,工部也并非是东宫的人。”
她停了一停,又缓缓开口,“看来盐税一案是打的三皇子措手不及,太子行事谨慎,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结党营私,招权纳贿,还有个不受朝廷管控的私炮坊,”
她忽地冷笑一声,“桩桩件件直指太子,三皇子脚跟儿还没站稳就想要争东宫的位置了?”
皇后母家显贵,太子妃亦出身世家,外戚专权,这个东宫储君的位置本就不好做。
圣上多疑,如今虽不信皇后与太子,可若是三皇子步步紧逼,恐怕圣上更不会信他,那真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将海棠告知她的讯息说给他听,扬眉道,“恐怕三皇子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大人是如何察觉私炮房出自他手,这才冒着风险派人追杀到安华寺。
“刑部侍郎好歹是正四品官职,三皇子此行是有些发昏了。”
段容与微微勾唇,“所以他最终还是没赢过太子。他不过是个草包,背后之人分明是嘉行郡主。”
“一丘之貉罢了。”孟幼卿抬眼看了看天色,“我今日受大人牵连,险些丢了命。倘若我一夜不归,对我名声有损不说,恐怕也碍着大人查案。大人还是早些送我回城罢。”
“那是自然,”段容与起身,解开缰绳,“从今日起,我与姑娘之间便结盟为友。我们各自报仇,互不干涉。”
他翻身上马,伸出手来接她,“互不干涉,绝不背弃盟约。”
……
他与孟幼卿回城时天色已晚,四下街巷烛火闪烁,街上人烟渐少。他用斗篷遮住她的面容,朝着平南伯府疾驰而去。
如今虽已渐晚,大门口围着不少家丁,却未关门。
他在街角勒紧缰绳,吁了一声,“你失踪这么久,门口人多眼杂,我不便过去。”
闺阁女子失踪后却与外男举止亲密,此事若传出去,必定使得家族蒙羞。
孟幼卿今生虽不在乎这个,但见他思虑周全,她就着他的手跳下马来,朝着他福身道,“多谢段大人。”
“客气。”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少女一身织金锦衫,满头珠翠盈盈而动,面若云霞。
他心头微动,放柔语意,“你身边的丫鬟虽衷心,却也手无缚鸡之力。若日后再有似今日之事,她们怕是护不住你。我送一人来护你周全,如何”
他只怕她疑心他插手,话不敢说死,又解释道,“你外出时有个照应,平日不会进内宅惊扰你。就当借你用用。”
孟幼卿扬起一丝笑意,“好啊。”
段容与稍稍晃神,旋即也笑了起来,“那就好,我来挑人,你来调教。”
孟幼卿再次谢他,转身回府。
那门口的下人一瞧登时大喜,一叠声地喊着“大小姐回来了”,差人告知宋氏。
流赋回来报信儿后,宋氏忧的当场昏厥,又不敢报官闹大是非,只能叫伯府的家丁满京城悄悄儿地寻人。
这会儿见她全须全尾的回了府,宋氏拉着她的手来回打量几番,拭泪道,“你要吓死母亲了,日后若没有家丁跟着不许再私自出府,要不然母亲真要恼你了。”
孟幼卿便靠在母亲怀中撒娇道,“知道母亲疼我。我也记挂母亲,去寺里求了平安符来。”
她从里怀摸出两份平安符来,“一份是给您的,另一个是给祖母的。”
“好孩子。”
又陪着宋氏说笑一阵,将母亲安抚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