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蕖从未这样重复地看见过一个人。
沈惊游出现在她坐马车去学堂的路上;出现在她参加赏花宴的府门前;出现在有她在的姜家的各种布庄,成衣店里。
一身白衣,脊背挺直,目光平静地盯着她的马车所在的地方。
打开窗户,一眼就能看见他。
他就站在人群里,不近不远。
这一年,他个子长高了,样貌也优越,性子很温柔。
姜芙蕖趴在马车窗户上,马车前进,望着那个越来越看不清的人影,心底弥漫的感觉很复杂。
他有影响到她吗?
没有。
他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高兴的动作还没开始,他已经不见了。
他也像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出现的瞬间只是为了刺中她的心,不会让旁人看见端倪。
不会私下主动找她,不会带来麻烦,不会强迫任何和她有关的下人……
甚至,有一次雨太大,马车坏在路上,是他把马车让出来给他们,自己冒着雨一步步走回去的。
他用的理由甚至是——
他和表哥同上一个学堂,偶然知道这是王子纯的表妹,因着对方的关系,所以帮她一把。
因此,她那次安全回家,到家之后被发现坐了陌生的马车,也没有被指指点点,连爹听后也根本没放心上。
……
他阴郁的眼神在传递很明确的意思。
只要她的心再开始为他跳动一次,无需她做什么,他一定会勇往直前。
但若是她不喜欢,他就只站在远方,不会多走一步。
姜芙蕖十一岁生辰时,谢无羁被姜子瞻派去京城学着做生意。
当天晚上,她吃到一碗小厨房做的长寿面。
汤料是鲜辣的鸡汤,她不记得小厨房的人会做这种味道的食物给她。
毕竟在家里,爹娘崇尚养身,饮食以清淡为主。
阿宝吃的大汗淋漓,“小姐,送长寿面的嬷嬷眼睛不大好,没想到做出来的面这样好吃,我要吃三碗。”
姜芙蕖失笑,“吃撑了就不要再吃了。”
阿宝点头,再用力吃一大口。
阿宝想她又不傻,好吃的东西不用力吃,难道忍心一直看着吗?
吃到肚子痛也要吃呀。
再晚一些的时候,外面有人放起了烟花。
整整放了半个时辰。
这样的有钱人家,附近也没有几家。
姜芙蕖穿好衣服,偷偷溜出府,朝着放烟花的方向赶去。
她和阿宝到的时候,看见沈惊游离去的身影。
走之前,他给了几个帮忙放烟花的男人很多赏钱,视线在她家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
姜芙蕖于是知道,那碗面,也和他有关。
姜芙蕖十二岁生辰时,姜子瞻带着谢无羁做生意回来,两个人亲自搬来一架屏风。
是十二月花神绣样,美人绣的栩栩如生,用来做屏风的木头是香木,散发着很好闻的味道。
姜芙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睡不好,有了这架屏风,几乎没有梦魇,次日醒来,浑身通泰。
收到屏风的次月,她在外面的酒楼里偶然见过沈惊游一面。
那是她跟着爹娘一起去吃酒,中途觉得无聊,回雅间休息时,碰见他的。
他也带着人来吃酒,是个眼睛不好的老嬷嬷。
是她生辰那天混进她小厨房里送长寿面的嬷嬷,也不算混进来,听说老嬷嬷的儿媳就在姜家帮忙。
经过她身旁时,沈惊游身子僵住,颇为克制地看了她一眼。
姜芙蕖发现对方手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少年的手指生的很纤长,修剪整齐,干净整洁。
因为那些青紫的伤痕显得有些丑。
姜芙蕖疑惑间,那位老嬷嬷说话了。
“泉哥儿,生辰礼送出去了吗?”
沈惊游看了姜芙蕖一眼,站在原地没回答。
孙嬷嬷叹了口气,“你绣了一整年,眼睛都熬坏了,不送出去岂不可惜?”
姜芙蕖脸色尴尬,内心突然有些歉疚,但下一刻沈惊游却道:“我卖了。”
那一句话简直救了姜芙蕖小命。
就知道没有这么巧。
她朝着沈惊游点点头,拉着海棠便躲着人走。
海棠却没放过她,“小姐,老爷和大少爷搬来的屏风也是买来的。”
沈惊游抿了抿薄唇,瞳眸微暗,“……”
姜芙蕖皱眉,“……”
孙嬷嬷却激动起来,“泉哥儿,你的心上人在这里吗?能不能让我见见?看不清楚,让我摸摸她的脸也好啊。”
沈惊游不愿让姜芙蕖为难,“没在这,嬷嬷,您认错人了。”
孙嬷嬷很坚持,朝着海棠说话的方向急切道:“我家泉哥儿很好的,人长得好,干净,也上进,小姐能不能看看我们泉哥儿?”
姜芙蕖还未开口,沈惊游就更着急地扶着孙嬷嬷离开了。
“嬷嬷,都跟您说了,不是,不在,您何苦在这里高声叫嚷毁人家姑娘名声呢?”
孙嬷嬷内疚地像小孩,“真不是吗?”
回答的声音很平静,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