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便是这样,我等在来时提前备下空白印册,待到了京里,再依税款实额填报,谁承想,还没到京里,那印册却叫人给偷了!”
被诸般刑罚吓破了胆,胡杨将事情始末交代出来。
最后,他还不忘替自己辩解道:“大人,这般做法,实在是官场惯例,各地押税官员都曾干过,无非防着押运路上折损消耗,出现账款不一的情况,这样一来一回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并非是存心欺瞒朝廷啊!”
毛骧可不理会这些委屈,当听到这案子还牵涉到各地押税部门,他可高兴坏了。
案子越大,牵涉越多,才越凸显他亲军都尉府的能耐,最好是大到捅破天,将各地官员全都牵连进去,如此,他毛骧方能踩着他们的尸体飞黄腾达。
“全都交代完了?”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供纸,毛骧很是满意,但他心中犹有不足,仍要冷眼盯着胡杨逼问。
“没,没有了……下官可不敢欺瞒指挥使大人!”
胡杨哭丧个脸,委屈道。
他当然没有说完,这案中最关键的一环——拜托胡惟庸帮忙之事,他就没有如实交代,一来,他还指望胡惟庸体恤亲情,能捞他一把,二来,胡惟庸的狠辣,胡杨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若如实招供,开罪了胡惟庸,不光他胡杨要掉脑袋,怕连家人都保不住了。
“那其他押税官员呢?还有户部负责核查税款的人呢?将你所知道的,所有涉及这空白印册的官员,统统写出来!”
毛骧的野心可不只局限在这一份印册上,他要将所有做过类似事情的官员全都揪出来。
胡杨立即点头,本着戴罪立功的态度,将一应涉案人员,尽数招供。
这一招供,牵连的人可是不少,下到各地税务衙司,上至户部审税官员,全都参与其中。
为求立功,胡杨甚至将以往曾做过此类印册的官员尽数招出,牵连者的名号,写了满满三大页供纸。
“好,好得很啊!”看着供纸,毛骧由衷惊喜,他立马带着口供进了皇宫,面见朱元璋。
当朱元璋看到那满满数页的涉案名单时,当真是勃然大怒道:“这些该死的东西,竟串连一气,合伙瞒骗咱!”
设定核税流程,原本就是防止税款贪墨,可这些人倒好,一整个税务系统合起伙来造假。
他们勾连在一起,这大明朝能收多少税,全由他们说了算,这对朱元璋来说,无异于将自己家钱袋子放到别人手里,任由他人支取。
得知此事,朱元璋如何能不暴怒?
“陛下,属下这就带人,将一应涉案人员统统抓捕归案?”眼看天子震怒,毛骧喜从心来,立马请旨抓人,他心下激动,一时间嗓音高亢,差点吼破了音。
朱元璋审视的眸光在其身上一扫,随即蹙眉道:“抓自是要抓的!”
接着他将那供纸一摊,指着上面涉案名单道:“此番进京携带空印的押税官员,以及户部分管核税的官员,自得缉捕审讯,至于过往涉案人员,以及其余从犯……暂且不论。”
朱元璋没有让暴怒冲昏头脑,若真依这供状上的名单抓人,只怕全国各地的税务官员,要统统抓个尽,那往后,谁还替他老朱家办事?
听得这般吩咐,毛骧略有些失望,但他很快调整了心绪,即便只抓当下在京的涉案主犯,也能闹出个满城风雨,这些人的头颅,都是他毛指挥史的晋升之梯。
……
“你速带人去,将这供状上描红批注之人,尽数抓捕归案!”回到亲军都尉府,毛骧立即喊来蒋瓛,命他纠集人手,直奔驿馆及户部衙堂。
蒋瓛也是个恨天下不乱的,怎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当下里,亲军都尉府自上到下,但凡能走动的,全被他带了出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京中游荡,可闹出不小动静,一时间,整个应天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老爷……”胡惟庸府邸,老管家疾步走入偏厅,对胡惟庸耳语几句。
正蹙眉凝思的胡惟庸当即扭过脸去,询问:“此事当真?”
那管家连连点头,脸色阴沉:“手下人看得真真切切,那亲军都尉府由蒋瓛领头,几乎是全员出动,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胡惟庸眉头蹙得更紧:“该不会……”
这几日,胡惟庸一直担心空印印册,此刻听闻亲军都尉府出动,自然联想到此事。
当即,他立马回身,对那管家吩咐:“速派出人手,前去驿馆寻那胡杨,提醒他切要注意,另着一拨人,暗中跟着蒋瓛一众,打探其动向。”
管家很快领命而出,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赶了回来。
“这么快就打探出消息了?那蒋瓛是去做什么的?”胡惟庸立马询问道。
管家连忙摇了摇头道:“跟踪打探的人还没回来,目前还不知道蒋瓛动向,但那胡大人……”
说到此处,管家眉头一皱,脸色很是难看道:“他已不在驿馆了,驿卒告诉我昨日傍晚,他就被一群人给带走了,那群人俱穿深色锦服,领头的是个身量高瘦、目光阴戾之人,我听这描述……到觉得像那蒋瓛……”
胡惟庸心下一惊,失声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