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今日这场朝会,意义重大。
昨日衍圣公孔希学已进宫面圣,想来他已向天子进谏。
衍圣公孔希学身份特殊,他的谏言,兴许能起到作用,百官心下期待,不待朱元璋临朝,已聚在殿中,议论开来。
“圣公既已当众保证,断不会食言,想必他已向陛下提了那恶政,却不知陛下那边,是做何回应?”
“陛下虽独断专行,却也得顾忌衍圣公的影响吧?”
“说不准,今日他便要当堂宣布,收回成命!”
交头接耳声中,朱元璋进入大殿,朝会旋即开始。
群臣山呼万岁,而后便进入惯常的议政环节。
处理完政务,朱元璋便望向云奇,随即云奇高呼:“宣衍圣公孔希学觐见!”
昨日私下面圣,今日临朝公开面圣,这是彰显皇家贤德的惯常流程,朝臣们司空见惯。
话音落下,孔希学一脸肃穆的大步走入殿中。
一看到他,朝臣们又激动起来:“圣公来了,不知他昨日可否上谏,又不知他今日殿上,会不会再提那恶政之事。”
众人心下期待,却没留神那孔希学端肃的面容下,藏着些许尴尬。
接下来,便是惯常的朝拜流程,孔希学代表孔家向天子参拜,感念天子善待黎庶、教诲万民,而朱元璋自也表达对孔子的崇敬敬仰,并向孔希学赏赐。
这些都是场面流程,并不稀奇,也未引人瞩目。
在这繁缛流程走完,孔希学却又站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份奏表,递了出去:“陛下,臣有表上奏!”
这一下,朝臣们的心被提了起来。
照说走完常规流程后,就没他孔希学什么事了,他这会儿跳出来上奏,自是议论旁的事。
有人如是猜想:这衍圣公,一定是要当堂上谏,痛斥恶政!
“呈上来吧!”朱元璋轻声吩咐,云奇小跑着接过奏章,递回到他手中。
朱元璋翻开奏章,随意看了两眼,又将那奏章递回给云奇道:“让胡相给念念吧!”从头至尾,他都是面无表情,未让朝臣们看出半分端倪。
随即云奇又将奏章传至胡惟庸,胡惟庸展开,细细念了起来:“臣尝闻朝中出了空印大案,陛下为惩案犯,推出带枷理政之策……”
第一句话念出,大殿中立即喧闹起来
果如众人猜测,这衍圣公的奏表,就是说的这恶政之事。
众人心下期待,交头接耳之际,又侧目望向胡惟庸,期待接下来的内容。
诚如他们期待,胡惟庸又接着念了下去:“臣以为,此举甚……”
可刚念到第二句,他却突然顿住。
朝臣们好奇起来,胡相这是怎么了?念了一半,缘何停住?
好在,胡惟庸只顿了片刻,便又接着念了下去:“臣以为,此举甚善,带枷理政之策,兼有三妙……”
“其一:惩恶罚凶,令犯案官员得以惩处……”
“其二……”
“其三……”
听到这里,朝臣们全都傻眼了。
敢情这奏表中写的,并非是对天子的批贬,反而是对那带枷理政的赞扬,更甚至,这奏中还列出诸般优点,对那恶政大加吹嘘!
朝臣们大是诧异,紧接着便是好奇。
孔希学是吃错药了吗,他前天不还当众夸下海口,说要替读书人讨回公道,怎么今日,反做了天子门下走狗?
一时间猜想不透,朝臣们迷茫失望,个个脸色惨白,便连那胡惟庸也是一脸尴尬,一封奏表读得磕磕绊绊,死气沉沉。
若问在场谁的气色最好,无疑便是朱元璋了。
“嗯,不错!”
等胡惟庸念完,朱元璋拍案而起,点头大赞:“圣公深明大义,不愧是至圣传人!”
他又望向群臣,目光中多了些威厉:“圣公乃是儒家之首,他都赞同这带枷之策,尔等还有异议?往后,若谁还妄议此事,那便是对圣人不敬!”
他的语气越发森厉,更带了几分杀意:“冒犯孔圣,自是大罪,当推出宫门,斩首弃市!”
这充满杀气的话语,骇得朝臣们再不敢应声,这时候,谁还敢跳出来反对?
一者冲撞天子,二来冒犯孔圣人……两罪并罚,便是斩了你,也无从说理啊!
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朝会,终在沉默中结束。
在场官员无不失望,个个铁青着脸离开。
退场之前,经过那孔希学身边,众人又都抱以憎恶目光。
世人最恨的并非敌人,而是叛徒。
你孔希学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要伸张正义,扭脸就叛变了,不恨你才怪呢!
看着一张张憎恶面孔离自己而去,孔希学也唯有苦笑,他已预感到,自己的名声将一落千丈,日后再难在士林扬名显威。
……
一场闹剧结束,备受敬仰的孔希学成了前倨后恭的小人,满怀期待的朝臣们统统吃瘪,唯一能坐享胜利的,只有朱元璋。
散朝后,朱元璋回味官员们吃瘪的嘴脸,乐不可支,联想到闹剧始末,他愈发觉得,陆羽这臭小子,是个人才。
若没有陆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