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知府大人!”
苏州府衙,通判杨知忠疾步闯入后衙,一脸的惊惶不安,刚一进堂,他便朝着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疾呼道:“那谣言竟还有下文,这事可了不得了!”
那年轻的韩知府眉头一扬,看热闹般淡笑起来:“又传的哪般说法?”
杨知忠赶忙上前,焦急道:“说是什么天子得知天花泛滥,故向上苍气愿,天上仙神感念天子诚恳,特赐下神药,以治天花顽疾!”
因着心下焦急,杨通判说话间手舞足蹈,很是热闹。
韩知府看乐了,笑道:“竟真有这般玄乎?”
杨知忠万般急切,连连点头:“当真呢!那谣言有鼻子有眼,竟还编排个药名,唤的什么……什么‘牛痘’,说得煞有介事哩!”
“牛痘?”
那韩知府一听,登时大笑起来:“什么牛豆、马豆的?杨通判,你怎么说得……越发邪乎了!”
韩知府一脸戏谑,浑然不觉事态紧急。
这可给杨知忠急了个脸红,他赶忙上前,一把揪住韩知府袖口道:“此事愈演愈烈,显然是有心人暗中布划!知府大人,切莫疏忽怠慢啊!”
韩知府轻笑一声:“何来的部署计划,杨通判不妨说个明白。”
杨知忠赶忙道:“这谣言先说我苏州一带天花泛滥,引得阖城惊慌,而后,又将话题引到陛下身上……”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惊骇表情:“这般部署,是为了什么?”
韩知府眉梢微跳,神情略有异变:“为了什么?”
杨知忠一拍手:“当然是为了挑动百姓对朝廷不满,对陛下的怨念啊!”
“哦?”
韩知府的嘴角又抽了抽,似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何道理?既是说陛下向上天求药,该是爱民之举,又如何能激得百姓怨念?”
杨知忠长叹一声,望向韩知府的眼神里,多了些恨铁不成钢道:“知府大人当听过一句话: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百姓们听闻天子求药,可事实上呢?”
他一拍手,现出两手空空状道:“可事实上压根就没什么神药,那求药之说压根是子虚乌有,百姓们得知真相,岂不对陛下失望透顶?”
虽说二人官阶高下有别,但依着年长者的经验,杨知忠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后生一点提点,他对自己的判断极有自信,也料想自己刚刚那一番解释合情合理。
是以,说完之后,杨知忠便抱着期待心情,望向韩知府,期待在这后生上官脸上,看到崇拜感激,再不济,也该露出点谨慎郑重的表情来。
可……出乎他意料。
韩知府的脸上,既没崇拜,更无谨慎,反而多了几分看热闹般的戏谑,还稍带了些哭笑不得。
“杨通判果真是……”
憋了许久,韩知府终于是笑出声来:“果真是忠君爱国啊!你竟能从这谣言中看出有人要构陷天子,当真是思维便捷……”
杨知忠心下更急,不由提高音量:“韩大人!你可莫要再禀持上官做派,不将本官的提点当一回事!”
到了这会儿,他再顾不得尊卑高低,得摆起脸色提醒这位年轻上官了。
“知道知道了,你且放心好了……”
韩知府仍在淡笑,摆着手道:“本官心中有数,至于那牛痘传言,倒也并非是假……你且看着……”
他正笑着摆手宽慰,却忽遭人打断,堂外小跑进来的,是他知府幕僚师爷,这师爷刚一进堂,便朝杨通判谨慎地望了一眼,随即附耳朝韩知府说了两句。
“什么?”
韩知府的笑容登时凝固,脸上随即现出谨慎郑重,那师爷又塞了个纸条过去,韩知府赶忙揭开,细看起来。
看这二人神神秘秘,杨知忠倒一头雾水,他心下暗自叨鼓:这韩知府当真怪人,自己这般年轻也便罢了,请了个师爷也是个楞头小子。
若只是年轻倒也算了,看那小子身段魁梧,一脸冷厉面相,哪有半点师爷做派?他正心下念叨着,韩知府却已将纸张看完,塞入腰间。
再望向杨通判,韩知府的脸上已没了丝毫戏谑:“杨大人,你且下去吧!你所提谣言之事,本官定会着人细查!”
此刻的韩知府收敛神情,倒真有几分一方父母的威严做派。
杨知忠心下虽急,但也不好再劝,他只能拱了拱手,退了出去,他自是不知道,正当他走出后堂之际,他的身后,两道冰冷目光正死死盯着他的后背。
目送杨通杨知忠判走出,韩知府的眉头已紧紧盘结,他朝身旁师爷望了望,又拿眼神朝杨通判背影瞥了瞥:“此人……是否可信?”
那师爷抿了抿嘴,摇头:“小人不知!”
韩知府也跟着抿嘴,目光又望向杨通判远去背影,他的神情已恢复镇定,眼眸也现出睿智光芒,全没了先前那戏谑颟顸的模样,反露出一张清俊干练的面容。
这张清俊面孔,这对锐利双眸,如若叫陆羽看了,定会大感熟悉,此人,正是此前被朱标派去应天府衙,搭救陆羽的太子府詹事,韩宜可!
此番,朱元璋将苏州定为谣言试点后,便决定将苏州府衙交代给值得托付之人,一番思量,他将目光盯准了太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