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早朝。
众臣行完礼后,还未等朱元璋开口,御史大夫崔文亮突然站了出来,振声说道:“启奏陛下,微臣要弹劾一人!”
“崔御史要弹劾谁?”朱元璋镇定道,他早就知道这些人会趁机发难,不过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等三天,真是小看他们了。
“微臣要弹劾江宁知县陆羽,陆羽身为我大明官员,却枉顾礼法纲常,对那殴打亲父的夏四郎轻判,反将受打老父夏三发配流放,此案有违我大明以孝治天下之纲策,此人不忠不孝,枉为一县父母官!”
御史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由其率先发难,再合理不过。
自那崔文亮之后,又有宋濂、茹太素等朝臣随着站出来,附议弹劾。
毕竟是京城脚底下出的案子,再加上他们一直都盯着陆羽,这事根本逃不过这些朝臣的耳目,有这些人出面,剩下的朝臣们自也壮足了胆气,纷纷出列弹劾。
一时间,礼部、吏部、翰林院、御史台,竟有近十名朝堂重臣站出来,对陆羽大加攻诘。
如此群臣谏奏,也算是少见场面,将这场朝会推向高潮。
朱元璋却是早有预料,未作太大反应,倒是那胡惟庸嘴角一扬,出来“劝和”道:“上位,想那陆县令初任县官,难免应措失当,又或者此案另有内情,陆县令实有苦衷,既是群臣谏议,不妨将那陆县令召上殿来,当众自证清白?”
胡惟庸有此建议,当然不是为了调和,他深知朱天子回护陆羽,如若私下调解,定会有所偏顾,倒不如,将这案子摊到大殿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辩论。
对这建议,朱元璋倒未反对,只略作思量,他便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传召那陆羽回京,明日朝会之上,让他与诸位当堂对峙!”
……
江宁县衙里,一个瘦弱干瘪的少年郎,愣生生站在后衙厅堂中。
四双眼睛,正在这少年身上来回打量。
“看着倒还干练,就是不知道顶不顶事……”
“可惜身板单薄了些,牙口看着也不大利索……”
“也不知道胃口咋样,尽快吃壮实些,说不定还能陪咱练练拳脚……”
朱棣四人正围着那少年身边打转,一面打量,一面交头接耳。
他们正自议得热闹,冷不防遭人迎头痛击。
“咚、咚、咚、咚!”
一人挨了一个脑瓜嘣,这几人被拨开,让出条道来。
“你们挑牲口呢,还管人家牙口?”
陆羽将这四人推开,他才将眼前那少年郎拉到身边道:“来,你先坐下……让本官好好瞧瞧!”
眼前这瘦弱少年郎,正是那父子案中的嫌犯夏四郎。
夏四郎年纪与较朱樉、朱棡相当,但身量显然要矮一截,只与那年龄最小的老五朱橚差不多。
毕竟是穷苦渔户,非但身量单薄,见识阅历也要差朱棣他们一截,此刻,蒙陆羽一众打量,这夏四郎略有些胆怯,耷拉个脑袋不敢吱声,将拳头紧紧攥住。
“怎么,先前在公堂上,你不挺镇定的吗?”
看夏四郎有些拘谨,陆羽轻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不用紧张,他们都是我的随从,可算是自己人。”
随即他挥手让朱棣几人退后,笑着看那夏四郎道:“今日将你唤来,是有好事找你。”
许是陆羽语气温和,夏四郎这才抬头,眼神恢复镇定。
陆羽笑着问道:“可读过书,会写字吗?”
夏四郎迷茫道:“上过几天私熟,能识些简单的字。”
“嗯!”
陆羽满意点头道:“你那父亲已被流放,如今只有你孤儿寡母,日子可还宽裕?”
夏四郎更迷茫了,翻着大眼想了想,才缓缓答道:“紧巴着凑合,倒也能过。”
陆羽笑了笑,接着道:“倘若我告诉你,有个吃官粮的机会给你,你愿不愿意答应?”
“吃官粮?”
夏四郎又猛然抬头,翻着茫然大眼睛朝陆羽望来。
陆羽笑着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本官初来乍到,手下正缺人手,我看你胆色不错,口条也算利索,性格嘛……虽有些执拗,倒也不失耿正……稍加打磨,该是个得力干将。”
将这夏四郎夸了一通,陆羽笑着发出邀请:“我打算招你到县衙,做本县令的扈从帮手,你可愿意?”
经过上次一案,陆羽发觉这夏四郎敢作敢当,又有股与生俱来的倔强劲儿,这种气质,在寻常百姓身上甚是少见。
而他陆羽身边又只有那四个皇子,缺少个既了解乡土人情、又兼具勇略的帮手,所以,他此番却是诚心招揽,想收这夏四郎为己用。
“让我跟着县老爷干?”
从天而降的差事,显然叫这夏四郎吃惊不已,他愣生生呆了许久,才恍然回神道:“当真?”
“我还能忽悠你不成?”
陆羽笑着拍了拍他道:“你觉得如何?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自是愿意!”
夏四郎重重点头道:“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小民愿意跟着大人!”
许是从哪个戏台子上看来的词儿,他竟套用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