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他更记得,今日福威镖局里前呼后拥、花团锦簇的盛况。
这种绝大的差异变化,让他不止一次地做起相同的噩梦。而自从母亲生下妹妹后去世,最后一个辨别幻梦的道标也不见了,他眼中更加难辨真幻,颠倒不安的梦里,也总是浮现着大同小异的景象。
在颠倒离奇的梦中,他遭遇了父亲身死、镖局衰落,偌大家业付之一炬为灰烬,自己孤苦无依地流落江湖之事。
他遇见了很多人,做过了很多努力,可穷尽一生仍然受尽苦辱欺诈,当初仇人之名响彻江湖,自己却只能如蝼蚁般偷生仰望,永远也没有机会翻身。
更古怪的是,他在这个梦里从没梦见过妹妹月如,也没有梦见过师父江闻可明明一旦父亲去世了,他最牵挂的人是亲妹妹,而最值得依靠的人,就是这个隐居在武夷山里的师父了。
随着年岁增长,林平之也能猜到这些梦产生的根源,是自己心里浮现的彷徨。
曾经一无所有的人,一但碰到哪怕只如稻草般的希望,就会穷尽力气抓住,随后恶毒如狼地防备着被人夺走。
因此,林平之明明胆子很却总胆大妄为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比如父亲,比如镖局,比如所有如今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他一个都不想再失去了。
鸣柝声倏然远去,林平之裹紧单衣站在寒风里,再次挺起胸膛看向门缝。
这一次,即便他耳边又听到了窸窣瓦片碰响的怪声、眼角又瞥见白影飘落的鬼影,眼神里也只剩下坚定和果决。
入夜很久了,林震南却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福州城宛然打杀哉的夜柝声去而复来,夜夜皆然,林震南初来时曾听当地人说“三山两塔冶城间,听塔铃而知祸作”,就总是联想到古书上,那些似是而非的福祸预兆。
看着那面黑底金字的“南绿林总盟主”御匾,林震南喟然不语,缓缓闭上眼睛,略微抚慰疲劳到极限的神经。
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前门钻了进来。
“总镖头,我回来了”
史镖头的身影从夜色中缓缓浮现,快步走入了福威镖局那挂着“福在威前”厅匾的大厅里,看到了御匾略显嫌弃地抿了抿嘴,这才来到仗剑端坐的林震南面前。
林震南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布满了血丝,略显沙哑地说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
史镖头长出了一口气,僵硬地活动了一下前几天受伤的肩头。
“放心吧总镖头。”
他神色诡秘地一咧嘴,有些得意地说道,“我亲眼看着出去的,没有任何问题,您放心好了!”
林震南得到了这个意料之中、却心系万分的答案,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你到后院伙房,把华师傅叫出来,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史镖头领命匆匆而去,又匆匆地回来,这次还带回了一个有着圆圆胖脸的中年男人。
“总镖头,您找我是吗?”
伙房的华师傅刚睡下不久,近来镖局的事情也让他压力颇大,本来乐天知命的一个人也开始坐立不安,此时的胖脸上就明显带着忧虑。
“好让您知晓,如今伙房、镖舍都快囤放满了,再下去只能摆到前院了。”
林震南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
林震南看着两人到齐,想从大堂中的太师椅里站起来,体力却早就在长达数日的、与御匾的无声对峙中消耗殆尽,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史镖头赶忙上前搀扶,结果林震南不慎拍到了他肩头的叉伤,瞬间龇牙咧嘴了起来。
“嘶总镖头,你要小心身体啊!”
史镖头也不声张,忍过阵痛才扶着林震南站好,愣是不敢让林震南挪开手。
“史镖头,华师傅。”
林震南婉拒了搀扶,站起来缓缓说道,“这几日昼夜筹划,终于把福威镖局上下百余人尽数秘密送出福州城,保留住了总号的元气根基,二位实在功不可没。”
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林震南,眼中却全是喜忧参半的神情,甚至有了几分的泫然,就因为这一切太不容易了。
林震南看着远处,大厅烛火跳跃着照在他的脸上,随着光影游移不定,使他表情虽然毫无变化,却分明地呈现出了苦乐忧欢种种情绪。
“减兵添灶之计已然奏效,我的心里却还是有几许的不安。约定好的暗号没有从城外传回,也许是钦差封城太严,大概是我多心了。”
林震南说道,“随着镖局风头过去,福州城如今的注意力,都被那钦差的逆施倒行所转移,史镖头你明天,就以伤势转重的名义到仲仁医馆寻医问药,先不要回来了。”
随后他转过头,从袖中掏出一张票据,“华师傅,这一百两可以到镖局各处分号兑领,你就带着孩子借口回乡探亲,明天离开。凭你这一手高超厨艺,就算不愿去分号任职,想必也无大碍。”
两人闻言皆是感动不已,对林震南的心思缜密妥帖,顿时佩服之至。
史镖头更没想到,原本只在话本评书里听见的“减兵添灶”之计,竟然能在林震南手里玩得出神入化,不禁让他惊为天人。
林震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