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性,但未必人人皆有缘善法,如断善根、恶业重之人,则称之为阐提,此人无缘得到佛理趣旨,最终沦落于恶道苦海之中。”
他随手整理形装恢复宝相,继续说道,“更何况娑婆世界有无数烦恼围绕,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能堪破则会深堕其中,再无拨云见日之机。”
江闻转头看向他,听出话中还有深一层的意味,便把问题抛给了年轻喇嘛,想看看他有什么卓着新颖的见解。
“法王听起来似乎意有所指,莫非也听过这类故事?”
妙宝法王合掌说道:“诚然。小僧曾与康藏之中往来的马队相遇,一个贩茶砖的马队首领早年挖矿,故此与我谈起过,这些干麂子原初并非是什么鬼怪,很可能只是一些遭遇矿难被困地下,历经千辛万苦、瘦的不成人形才逃出地下。”
“马队首领说,干麂子为了能从地下出来,常长跪着求人将它带出去,但见到了千万不能心软,甚至还要将他们缚住了紧靠在土壁旁,再在四周用泥封固起来,否则就会被他们给害了。”
“不是鬼物,为何要如此残忍?”江闻疑惑道。
妙宝法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江流儿施主,小僧也知道此事颇为骇人,马队首领更不肯明言。但再仔细想想,这些遇难矿工在地下饿的形销骨立、两眼赤红,那时为了活下去早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你仔细想想,最后能活下来的那个人是靠什么维生?而能够不顾一切做出如此事情的’人‘,又能否称之为‘人’呢?”
江闻听完沉默良久,逐渐明白他口中“断善根”、“恶业重”,并不是什么原罪论般的空话,而是人在做出某些极恶行为、经过某些酷烈经历之后,心中维持脆弱人性的那一根弦被打破后,因缘际会出现的结果。
试想在幽幽地下的深邃矿井中,忽然传来了叩壁求生的微响,矿工们壮着胆子循声开凿,终于发现了一处坍塌毁坏的矿道残段,角落里蹲着一个形销骨立宛如骷髅的可怜人。
佛祖菩萨保佑,矿工们看见的是红通通的一双眼,饥渴癫狂浑然一体,他们那时握紧了矿镐,心中默默告诉自己,他们所看见的东西再怎么像人,也必须是干麂子,只能是干麂子——因为他的脚下散落着一根根布满牙印的白骨,和凝结成黑墨状的溅射血迹……
诉说着一切人世险恶的妙宝法王,此刻仍是宝相庄严的模样,外表仪态堪称丰神俊朗,与语言中的晦暗形成了一种极大反差,仿佛真是佛陀亲手授予他智慧,把能够包容世间美丑、看透万物真相的智慧放入他脑海中。
所谓被五金之气滋养的僵尸,恐怕只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说辞。真能养人的只有血肉,而被迫在矿下朝着五金挥镐劳作的,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僵尸。
沉吟良久,江闻才从走神中醒来,苦笑着问道妙宝法王。
“法王,我听人说这是干麂子,又有人说这叫怖惕鬼,依照你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
妙宝法王双手合十,郑重无比地说道:“悉檀寺中的怖惕鬼、鸡足山阴的干麂子,小僧看来都是一个东西。江流儿施主,你可知道这些我是怎么得知的?”
江闻摇了摇头。
“小僧先前借住悉檀寺华严三圣殿,在殿中所见到的石狮石象,已经年岁古旧异常,便以天眼通知道是一尊古物,也是悉檀寺中怖惕鬼扰乱的缘由。”
妙宝法王年轻的脸上满是凝重,再无先前的从容写意。
“而今日走入鸡足山阴,从佛寺舍利塔图样中,才明白石狮石象便是来自这里,也就是你们口中前宋僧侣们的遗留。悉檀寺高僧应该是想要化解鸡足山阴的恶业,可佛法无边终究也会招致魔念。”
“因此鸡足山阴的怖惕鬼,便是悉檀寺中出没的干麂子。悉檀寺中的干麂子,分明就是鸡足山阴流毒已久的怖惕鬼啊……”
这番见解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也打破了江闻夹在佛经鬼怪和云南民俗之间的游移。
正如妙宝法王所言,如果不考虑鬼怪之事的真伪,只要补上了鸡足山阴无数荒废佛寺这一块拼图,似乎就能解释两边鬼怪出现时间的差异,而线索更骤然凸显,一齐指向了前宋时期,那群不知为何执意入山的诡异僧侣们。
在异样的沉默中,三人都在反复咀嚼着内心的五味,路上徐英风留下来的血迹也逐渐变得澹薄难寻,莽幸好此时林中迎现出一条很难识辨出的羊肠小道,沿途周遭都是清晰可见的脚步踩踏痕迹。
走到这里,品照说他们已经来到进入鸡足山阴的正路,徐英风的血迹变澹,也代表着逐渐接近那身伤势的桉发现场,此时无需斑斑血迹指引,他也能知道前进的方向。
但他们三人都没有想到,线索会出现的比预料的更快,沿着路途才走出一炷香的时间,江闻就发现四周又出现了高矮各异的“怪树”,还有一堵堵爬满薜萝藤蔓的“绿墙”,规模顺着山势陡峭起伏,竟然比原先的废寺更加恢弘。
此时天色渐暗,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没有进一步线索很可能被困在夜色中,于是三人决定小范围地分头行动。
“嗯,那边又有一具尸体?”
品照仔细搜索后,发现大树底下侧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