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不断扑腾着想要上岸。
恍如幻觉浮现,小石头还是左腿微屈、右臂内弯的奇怪架势,此刻却没有人再敢轻视他的能力,唯有大师哥邱九章圆脸浮出无奈,冷冷说道。
“石中玉,你是外来人,我本是相信你的,但如今看来,你真的不懂这座崇安县城——”
“你可知邱某忝守药炉何德何能,却能当这个净鬳教的大师哥?”
小石头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便懂么?”
邱九章冷笑道:“懂!如今你身边这条运河,便是出自邱某祖上的手笔,自然比你清楚的多。”
邱九章侃侃说道,据家中的崇安《邱氏宗谱》记载,宋初知县赵拚苦于旱魃便求贤若渴,遍寻人才,于岚谷黎口寻访到一名通晓堪舆地理的贤达丘纯,人称“丘神仙”,就如何解决多旱田多火灾问题三顾茅庐。
丘纯为其所感,领着赵拚登上西山狻猊岩顶指点形势,明言旱魃如今古坟已破,正藏在城外某处鬼魋之中,如若想要破之,必须引治西之流,并贯中城而南十里,并且其中还要毁坟拆墓,让其横流而过——这便是引溪贯城的“以水克火”之计。
最终崇安县令赵拚欣然为之,力排众议,最终据《崇安志》载:“公至,相地度宜,鉴阜而渠,引治西之流,贯中城而南十里;俾坟坏,为沃区者万馀亩。”
面对着寸步不让的小石头,邱九章似乎已经将想说的都说完了,满腹叹息化作最后一句。
“我懂的还有很多。可你既然执迷不悟,就罢了。”
他还回头想找找田青文的身影,却发现她早已消失不见,在双颊微动后扬手挥出,随即听得神轿中一阵阵异响,如爆豆破竹般此起彼伏。
小石头凝神望去,四周的柴烛都在无风而动,一股股恶臭也随之悄流,似乎轿中神人正从端坐如山的稳态中苏醒,缓缓复苏着僵硬的肢体,嗅着睽违已久的人间妙气,缓缓爬出了狭小的限圈之中……
………………
一水之隔,废弃府衙的危楼之上,此刻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但这次的洪文定带着引火之物去而复返,显然是有了更多且更深入的打算。
猛油翻倒、火折闪出,一切都发生得如此顺理成章,但明明已经是付之一炬的惨烈场面,那位唱着哀怨歌谣的女鬼却始终没有露面——
即便火油已经顺着木板泼溅,延烧到了薄薄的棺材板上,洪文定也只看见蛛网尘灰被焚风卷起,化作一道道晶莹剔透的烈焰,恍如一道道被风干的泪痕,终于失去了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火舌在舔舐之下,薄木棺很快就要见底,洪文定却主动转开了眼界,不去唐突这多年来未能安宁的死者,至少留给她死前最后一刻的风光体面。
江闻曾经告诉他,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因为世上总有一些机缘巧合在事后想来,都像是鬼神因果在拨弄,年深日久了自然就怕这怕那,可但说到底,都是德才二者都无法支撑起见识阅历所致。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看不去想——「若是终究无所见,敬鬼神而远之」。
鬼神注定是在心里,洪文定深以为然。
譬如今日,既然管县令想看到乱民与官府的冲突,洪文定索性就制造出谁也无法置身事外的新冲突,也只有全盘打乱双方的计划,他这个外乡人才可能有一丝的胜算在握。
洪文定站在危楼之上,再一次望向了影影绰绰的崇安县城,就在这座县城的中轴线上,水脉划分出的另一边,正躲躲藏藏着许多官差衙役,他们全副武装地隐匿于街巷角落,不断观察着对面净鬳教的行迹,腰刀已经隐隐出鞘,却用一种极为谦卑的姿态,不断克制着本能的野性。
可现在,不管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都已经被废弃府衙的这把大火所搅散,开始变得心乱如麻。
先前知县管声骏命他们虚外实内,紧守半城,一旦有人越界即行捉拿不得有误,并且明言今夜之后有场大功,不管他们之前到底根脚在哪、心向何处,只要按他所说行事拖住时间,从此之后非但既往不咎,荣华富贵也不在话下。
但这场仓促而来的火势,给他们的未来添上了种种变数与迷雾,若是放任城内失火、殃及池鱼,这份罪责就算是县尊大人也不可能顶住,于是乎他们的脚步开始游移不定,最后在面面相觑之下,不约而同地松开握刀的手,踉踉跄跄跑向了孤烛照夜的方向……
孤烛照夜的危楼上,洪文定微微一笑,从危楼直下,鱼跃坠入了一处生满浮萍水花的寒潭里,而青色浮萍顷刻开合,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每次的生死考验,都是宝贵的经验,那一夜侥幸逃生告诉洪文定,废弃府衙之中有一条通往外界的秘密水路,而经过他的分析研究,这条路便在于府衙庭院中这处貌不惊人的池塘,只是没人知道这条秘道,到底是谁人所修,又为何会与崇安县城古老的运河相连接。
洪文定消失在了废弃府衙之中,很快又在一处幽暗无光的水域深处当中出现,四周满是荷叶与芦苇的根系,还能看见许许多多崇安髭蟾在优哉游哉地四处游走,甚至从洪文定的面颊脖颈之间穿过,那紫赤皮肉和黑锥角刺,带来一股冰凉滑腻的怪异触觉,让人深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