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话让寇仲、徐子陵愣在原地,他们没想到外面比起在这里被大明寺盘剥还要可怕,明明孩子瘦弱成这样,朝不保夕,还要被胖和尚压榨,可离开这里,却连性命都保不住。
一时间,寇仲、徐子陵都沉默起来,他们恍然间感受到世界的参差,在扬州城里,作为言老大这个贼匪手下的小偷,两个人经常吃不饱,那时他们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
如今见到妇人,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比他们惨的人其实还有很多。
李惊蝉带着寇仲、徐子陵跟妇人告别,离开这小小村落,穿过一望无际的田亩,绿油油的小麦摇曳着,勤劳的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用汗水与心血灌溉出来的粮食,却没有一粒是属于他们的。
离开村子,李惊蝉带着他们穿过官道,来到一户宽阔大宅,墙高一丈,其内婢女奴仆往来不断,人人都安静的垂着眼眸,低头走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矩。
“这是扬州城孙家。”
李惊蝉看向寇仲与徐子陵,孙家不算是什么大门阀,但在扬州城当地也算有名气,非要形容有点类似于两晋时代的地方豪强。
两晋时,地方豪强有钱有人,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门阀士族,士族不承认地方豪强属于自己人,哪怕是落魄的士族面对地方豪强也自视甚高。
比较着名的地方豪强有追随刘备的糜家,后来东晋时代江东的沈家等等。
士族在的高地位一直是地方豪强追求的,为此愿意付出极大代价。
经过南北朝接近二百年的动乱,地方豪强与士族之间的界限比起两晋时代要模糊许多。
扬州孙家便是这样的类型,他们原本是扬州的地方豪强,大隋建立后,协助大隋统治扬州,借此获取士族的身份,走入官场。
李惊蝉带着寇仲、徐子陵在孙家门口家丁盯贼一样的目光中绕过大门,来到孙家大宅后面的一处角门。
寇仲和徐子陵相视一眼,他们不知道李惊蝉要他们看什么,只知道李惊蝉让他们看这些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不多时,便见两名家丁费力的抬着一个大木桶走出角门,来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河旁,跟着将木桶倾倒。
寇仲、徐子陵惊讶的瞪大眼睛,木桶里面是吃了一半的鸡、剩下大半的鱼、还有鳖、白面馒头等等混杂在一起,全部倒在河流中。
寇仲、徐子陵内心受到极大震动,百姓们已经吃不上饭,可孙家却还在倾泻这样多的食物。
负责倾倒食物的家丁神色木然,没有半点变化,倒完之后,拎着木桶回去了。
李惊蝉带着寇仲、徐子陵来到河边,一股馊味直窜鼻孔,让寇仲、徐子陵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远处,几条野狗呜呜低吼着跑了过来,大快朵颐,不时警惕的抬首看着李惊蝉三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孙家不过是扬州总管府芝麻大小的小官,加上家里过去做生意,有了积累,故而天下大乱之年,他们仍然能够过的自在惬意。”
“小仲,看到这些,假如你是皇帝,该怎么办?”
李惊蝉领着他们来到一处树荫下,坐在两块大石头上,循循善诱。
寇仲道:“自当将之抄家,分发给百姓!”
李惊蝉笑道:“孙家祖上做生意起家,也是一点点积累家产,虽然做生意总也是要使些心眼子,坑坑人,但的确没有闹出人命,更没有逼得别人破家灭门,一代代积累到今日家业,赶上改朝换代,抓住时机,方才踏入官场。”
“从孙家这一代的孙允入仕之后,为官清廉,从未贪污一文钱,努力上进,试图提升孙家门第,对待这样兢兢业业的官员,只因他每日浪费食物,便将他抄家,你觉得对吗?”
寇仲沉默下来,徐子陵低声道:“这样很明显不对,因为若将他无端抄家,日后人人都不会努力奋斗,因为只要有了钱,就可能会被皇帝抄家,不如大家一起做个普通人。”
寇仲蹙起眉头,他脑袋有些混沌,想不明白这当中的关系,但却觉察到治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惊蝉折断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一个普通百姓十亩地,春耕秋收,劳累一年,收获十石粮食,他自己食用五石,缴税三石,还要售卖二石粮食,假若人人都是普通百姓,多余的粮食卖给谁?”
“当然,粮食可以储存,可明年又会收获十石,多出来的二石粮食又怎么办?”
“难道让这些粮食在粮仓里面白白烂掉?”
“你们再想想,这天下人不可能人人种地,有人是工匠,他不种地,但需要吃粮食,如果人人都没钱,谁去买他的东西?他卖不出去东西,又怎么买粮食吃?”
“这些都只是比较粗糙的比喻,毕竟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要买东西,只不过这当中商人的作用,货物的流通,你们需要一个简单的概念。”
“人,永远都无法消除等级的存在。”
“如果没有等级,人们就会失去向上奋斗的想法,这对国家来说是不利的。”
“可有了等级,人们为利驱使,虽然会努力奋斗,但随着等级拉大,底层人的生活又会困苦不堪,上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