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自小在宫中长大,食不言寝不语等诸多规矩几乎早已深刻进了骨子里头,一顿早膳下来,席上安静异常,别说是谈话声了,就连夹菜的声音都似乎不曾响起。
苏淡云虽不至于这般讲规矩,本身却有着不错的适应能力,尤其是上一世学医这么些年,她经常陪师父四处游历,接触过不同的病人,适应不同环境不同人的本领更是得到了更好的锻炼提升。
此时她席上用膳的规矩便很快适应了江氏的习惯,看着与江氏也差不了多少,别人见了只怕都会觉得她也是自小在规矩森严的高门府邸中长大。
江氏之前并没与苏淡云同桌吃过饭,这下吃着吃着也留意到了苏淡云的模样,心里不禁就有些吃惊。
只是吃惊过后,她转念又觉得是自己这般讲规矩才让对方不得不拘谨起来,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犹豫来犹豫去,终于在咽下一勺瑶柱粥后,破天荒地在席间开了口:“弟妹在我这里随意便好,千万不要因我而吃得不自在。”
苏淡云正夹了个虾饺在吃着,听江氏竟然开口说话,不禁一怔,遂抬眸望去。
见对方的神情有些忐忑,再回想了下江氏方才所言,很快便明白了对方在担心什么,便朝江氏笑道:“大嫂放心,我平常用膳时也是这般,没有不自在的。”
其实她说的也是真话,她本来也不大习惯在吃饭时说话,虽说她在沁心院吃东西时的确比现在要随意一些,不过倒也没有多刻意去拘着自己,也因此她在说这话时神情甚是坦然,并无半点儿客气虚伪。
江氏见她这般,感觉到她不是在哄自己,便也心下稍安,微笑着点了下头,随后也没再多言。
苏淡云看着江氏重新低头用膳,这才留意到江氏那一小碗粥已经差不多见了底,再好奇朝江氏面前的那碟子虾饺看去,便看见正对着江氏的那一面已经空了,看数量约莫是空了三四只虾饺的位置。
若没记错,往常江氏见过英国公府的人后,通常都会没什么胃口,今日还真是变化甚大。
想着,苏淡云不禁心生欢喜,忍不住就破了这席间的规矩,微笑道:“大嫂今日胃口好像比之前好了一些,看来身子恢复得不错。”
江氏听了,这才发现自己今日的确吃了不少,不禁微怔了下,随之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在一旁伺候的晚霁其实早已发现,心里也早就乐开了花儿,这时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忍不住就回了苏淡云的话:“夫人您说得是,大夫人最近的胃口的确是比以前好多了,婢子见了,真是欢喜得都想哭出来了。”
江氏见她这般没规没矩地插嘴,不由得就嗔了她一眼。本想着教训两句,结果一抬头便看见晚霁当真眼中泛起了泪花,眼神便又柔和下来,所有要教训的话也没法继续出口,末了只在心中叹了一气就继续低头吃饭去了。
听晚霁这般说,苏淡云昨晚便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其实方才她进门时便悄悄和晚霁了解过了,知道昨日英国公世子夫人过来并没说什么好听话。
等英国公世子夫人走后,江氏便躲起来哭了好一阵。
晚霁还以为主子又要哭得不吃不喝了,可后来也不知江氏想到了什么,竟就慢慢止住了哭,后来还陪着贺知嬑一同用了晚膳,贺知嬑睡前她也特意过去弄晴斋给讲了小故事哄女儿睡觉。
苏淡云当时听了就很是欣慰,此时见她气色和这用膳的情况,心里便更高兴了,也忍不住笑着连道了几声真好。
江氏见身边两人都替自己开心,心里也是暖融融的,朝两人回了微笑,吃起饭来也觉得更香了些。
用完早膳,下人们把屋子重新收拾整齐。只是用膳过后不能马上施针,妯娌俩便在屋里先坐着聊起了家常。
聊天时,苏淡云很是注意分寸。其实她心里很想知道昨日英国公世子夫人过来到访的情况,可这毕竟属于江氏的私事,她自是不好主动多问。
见江氏没有提起,她也就小心避开了这个话题,单聊了些自己去承德伯府时吃到的沣城特产,又因此延伸,挑了些自己在老家时的趣事说着逗江氏开心。
结果聊着聊着,也不知是否受这种回忆儿时往事的气氛影响,还是被讲述过程中的某个细节引起了共鸣,谈话到了中段,一直含笑听着的江氏竟也开始边回忆着边说了起来。
见她主动提起往事,苏淡云很是惊讶,边听边仔细觑着江氏神色,默默观察分析。
昨日她仔细研究了下那几本医书上有关郁症的医案信息,发现其中都有一个共通点——倾诉,她记得这一点在师父的手札上也有提到。
按那些内容所言,郁即是不通,不通便要疏通。至于疏通这一项,除了体内阴阳之气的调节疏通之外,心理上的疏通也甚为关键,两者可以说是相辅相成,密切相关。
而这心理上的疏通则重在引出而非灌输,简而言之便是要让患者自己倾诉感受,而不是医者单方面地给对方灌输信息。对于一直不愿说出真实感受之人,愿意开始倾诉便是个极好的现象。
江氏为人讲规矩又极克制,有什么都只藏在心里,从来都不会主动多说。
苏淡云从前对她不熟,以为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