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恼她怨她,巴不得把她占过便宜全部夺回来。
奈何不了谢姨娘,便发卖了焉闻玉的奶娘。
奶娘侍奉十几年,如今华发已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个年纪被主家发卖,犯过错的仆役,不说晚景凄凉,别死在路上就是万幸。
“小姐可要放宽心啊。”
知夏怕她郁结于胸,又掉眼泪,连忙说起另一事:“小姐有所不知,晚间时候,郑家来人了。”
焉闻玉被打了岔,缓缓抬头:“他们为何?”
“我看郑家是长了一对顺风耳,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知夏嘀咕道:“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掺和别人家事的,还自诩书香门第呢。”
焉闻玉拢了拢身上薄衫,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两家姻亲,刘家二姑娘既然换了个人,他们理应来看看。”
知夏闻言,顿时急了:“是小姐和郑公子有婚约,这怎么能换人呢?!”
“是刘二姑娘,不是我。”
郑刘相识多年,焉闻玉大抵知晓郑夫人的性子:“刘家虽富有,却只是商户,她尚且挑剔着,而我如今是农家女。”
郑家没落了,依然是读书人,绝无可能迎娶一个乡野村妇,她得回南丘村去。
知夏一时口快,哼声道:“要换做那位,郑夫人如何能瞧得上。”
“知夏,这不是你能说的话。”焉闻玉看向她。
知夏连忙认错:“奴婢失言,只是她那样指着小姐骂,与泼妇何异,实在太过分了!”
冤有头债有主,找的不该是谢姨娘么?
如今倒好,姨娘有大少爷撑腰,尽逮着小姐泄愤了。
不过是挨一顿骂,焉闻玉并不在意,她也不愿多提郑家,于她而言,这些都没那么重要。
远远不及娘亲望向她的眼神深刻。
那样复杂的眼神,陌生的神态,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焉闻玉尚且为着娘亲的态度伤怀,殊不知,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先是知夏张罗温水沐浴空手而归,仆妇不配合烧水提水,让她自个儿忙活去。
再是到厨房提早饭,只拿回一碗白粥咸菜,那边说了,既然不是小姐,合该与下人吃一样的。
知夏惯来是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何曾受过这等刁难,自然是骂骂咧咧气了一通。
反倒是焉闻玉劝住了她,自行提桶到井边打水擦洗。
幸好是夏日,凉水并非不能受。
只是事情没个消停,不一会儿,管家带着人过来通知她们,这念月阁是刘家真千金的闺房,她们不能继续住了,得立即腾出去。
可把知夏给气着了:“便这么迫不及待的拜高踩低?叫夫人知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管家在刘家多年,也都是老面孔了,揣着双手回道:“我们也是按吩咐办事,二小姐看中了这里,得收拾收拾重新布置一番。”
知夏还要再说,焉闻玉将她拉住,朝管家点头:“我们这就收拾东西。”
“焉姑娘配合就好,”管家连称呼都改了,嘴里含糊着补上一句:“一些物件是不能带走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知夏眼睛都瞪大了。
管家两手一摊,笑道:“是二小姐吩咐的,器物不能拿,她言辞还直白些,我已经嘴下留情了呢。”
原话是叫焉闻玉滚出念月阁。
这等做派属实不太像闺阁小姐,可谁让那位是在乡间长大的呢。
“……我知道了。”
焉闻玉颇为平静的接受了,只是一转过身,已然红了眼眶。
她心里明白,刘家养她一场,并无亏欠之处,她迟早要离开这里,可是……
依然会为那份骤然失去的偏爱而难过。
娘亲留二小姐在燕松堂同住,这道吩咐必然经过她的眼皮子底下。
“小姐,你没事吧?”知夏面露担忧。
焉闻玉泪盈于睫,轻轻摇头:“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
只是眼睛不听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