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滚做一团,孟氏和她身边的钱婆子来迟一步,进入念月阁撞个正着。
孟氏抽了一口气:“这是在干什么!”
立即吩咐钱婆子分开她们。
刘静花在乡间摸爬滚打,对付焉闻玉就跟捏一只小绵羊似的,她半点没吃亏。
不过一转头就先哭嚎上了:“娘!她主仆二人笑话我是野丫头,说我不懂礼数,野蛮粗俗!”
这话无异于拿刀子往孟氏的心口扎,自己亲闺女的仪态言行如何,她一一看在眼里,可越是这般,才越是心痛!
是她蠢笨,被谢姨娘愚弄,错把顽石当宝玉捧着。
她有多悔,就有多痛!
“绵绵!”
孟氏嘴里喊着焉闻玉的乳名,语气凶狠而嫌恶:“我教养你一场,却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来。若不是你与静花交换,你会比她更粗俗更不堪!”
白眼狼三个字炸响在焉闻玉耳边,她整个人都懵了,全然顾不上自己被扯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指甲印。
她摇头解释:“娘亲,绵绵不是白眼狼……”
她曾经是娘怀里的绵绵,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不要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孟氏抱着刘静花,对她切齿痛恨:“我疼爱你的时候,我的女儿正在受苦,上天何其不公!”
孟氏一句话,比刘静花打她一顿还难受,焉闻玉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她口中倔强:“生恩不及养恩,你就是我娘……”
自她牙牙学语开始,这么多年……
“我娘只有一个女儿。”刘静花抹把脸爬了起来,勒令钱婆子去把焉闻玉的笼箱打开。
她道:“这家里没有属于你的东西,你什么都别想带走!”
钱婆子心下叹息,她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道:“姑娘,得罪了。”
焉闻玉泣不成声,无力阻止。
朦胧视野内,已经看不清娘亲憎怒的模样。
箱内只叠放了衣物,还有少量绣品,其中一柄团扇,象牙作骨,细绢为面,焉闻玉亲手刺绣,是送给娘亲的生辰礼。
孟氏的生辰在夏日,她畏热,焉闻玉每年都会送一面扇子给她,今年同样如此,早早便准备了。
“果然藏了东西!”
刘静花出手要拿,焉闻玉见状扑过去拦住,可惜她这点力道,哪里能挡得住。
刘静花一肘子把她给撞开了,夺走那柄精美的团扇,如同拿捏罪证,道:“没一句实话,还敢说自己不是小偷?”
焉闻玉柔嫩的掌心摔破了皮,冒出血珠丝丝的疼,她伸长了手,想拿回扇子:“还给我,那是送给娘亲的生辰礼。”
“礼物?”
刘静花本想没收这个团扇,顿时改变了主意,拔下她发间金簪,一举划破细绢扇面,“一针一线都属于刘家,凭什么以你的名义赠礼?”
孟氏看在眼里,眼底一片冷然。
她道:“你从小就爱哭,梨花带雨,惹人怜爱,还擅于讨巧卖乖,往后去哪都能讨人欢心。不像我们静花,缺了亲娘的教导,还是个不懂遮掩的孩子脾气。”
“那是绵绵给娘亲的生辰礼……”
焉闻玉眼睁睁看着扇面破裂,如同这些年的母女之情,瞬间一文不值。
她难以置信,泪如雨下:“……为什么要这样?”
她是过了十几年不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可这一切并非她造就的,她从没有主动去伤害过任何人。
即便不是娘的女儿,明明可以用其他方式弥补。
不需要小姐的身份,也不会沾半点刘家的财产,她依然可以尽微薄的孝道。
然而没有人在乎,没有人需要,甚至落下一句‘擅于讨巧卖乖’。
“我容不下你。”孟氏无法原谅这个错误,搅得她夜不能寐,食难下咽。
此刻是心火高涨,道:“你夺走了静花的福分,也该知足了!”
焉闻玉仿佛两耳失聪,后面什么都不想听了。
任由仆妇把她赶出念月阁,暂时安置到一个偏僻的小院里。
她从没有这样狼狈过,蓬头垢面,看见的下人都在指指点点,满脸唏嘘。
人生仿佛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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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院子里,焉闻玉坐在廊下的绣凳上,两眼发愣。
昨晚已经哭过了,再怎么难受,也已经认清事实。
娘亲拿谢姨娘无可奈何,心中窝火,想必是越看她越痛恨。
知夏在一旁安慰,言语苍白。
焉闻玉哑着小嗓音道:“我想快点离开,知夏,你走吧,免得他们迁怒于你。”
“我不走,”知夏搬来个小木凳坐旁边,道:“当初要不是小姐选中我,估计我就是个烧火丫鬟,大不了就回去继续烧火。”
“不要意气用事,不论生在何境地,人总该为自己的前程打算。”
四下无人,焉闻玉抬起脚脱下绣花鞋,低声道:“其实,我偷藏了东西。”
她从鞋垫底下摸出两片金灿灿的小树叶,放在知夏面前,“这是以前祯儿所赠,与刘家无关。”
祯儿大名冉月棠,是焉闻玉相交多年的闺中好友,这会儿估计也听闻了刘家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