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秦云舟,侯叔从厨房盛上给老爷子煨好的药,重新回到书房。
这几年,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外人瞧着精神矍铄,可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全靠用药养着。
也正因此,老宅的人已经换过一茬,留下的都是信得过的老人,秦老爷子的药,也是侯叔不假人手,亲力亲为。
白瓷盅里,褐色的汤药冒着热气,秦老爷子靠坐在沙发上,缓缓盘着早已光润水滑的紫金鼠串。
沉默片刻,侯叔终是没忍住,问道,“先生,您当真决定,让出15%的股份?”
方才在秦云舟半是顾影自怜,半是狮子张口的作态下,秦老爷子最终依着他的意思,将让渡的股份额度,从5%提升至15%。
要知道,如今董事会的那群人,持股最多的那位老股东,手里也只有15%,也正是靠着这15%,对方就敢动心思,联合撺掇着一群股东,想要和老爷子、和秦西楼分庭抗礼。
如今秦云舟连正经的秦家子嗣的名分都没有,就平白获得这么多股份,实在是耸人听闻。
秦老爷子的让步,让侯叔觉得很不理智。
先前秦云舟在,他不好多言,恐坏了老爷子的安排,但如今秦云舟一走,书房就彼此二人,他终是没忍住再劝。
“那小子先前那些话,显然是在激您。再加上乔香君之事,这些年他跟秦家实在不算亲厚,与您之间,也隔阂不少,如今突然转了性子,可见心思并不单纯。一旦他拿到15%的股份,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在董事会上表决,影响集团的主要决策。万一他对秦家不利……”
事出反常必有妖,侯叔的担忧有理有据。
但对于秦老爷子来说,却不尽然。
“他若是没点野心,我反倒瞧不上他。”
秦老爷子睁开眼,“乔香君已死,乔家也不剩什么人。我不管他是什么心思,终归是海冰的儿子,是秦家的子嗣。这样的人,有野心,有狠劲儿,便不算丢了秦氏的脸面。”
“但他若是软骨头一个,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届时我反倒要担心,就眼下算有我撑腰,他能更胜西楼一筹,可等我去后,他守不住秦氏,最后只能给旁人做垫脚石。”
曾经,秦老爷子最看好的继承人,有且只有秦西楼。
就算早知道秦云舟的存在,也始终没想过让一个私生子继承家业。
但这几年,杜婉莹母子做得实在太过,秦西楼虽有才干,却亲厚杜家远胜秦家。
而当年秦海冰车祸去世,秦老爷子始终觉得哪里不对,调查之下,最终发现有端倪指向杜家……
若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结果,那他决计不能让多年心血,为仇人做嫁衣。
诚然,比起秦西楼,秦云舟差了许多。
但扶起秦云舟,秦氏就还姓秦;给了秦西楼,却只会便宜了杜家。
除非秦西楼愿意和杜家割席。
“股份我既能给出去,就肯定有办法拿回来。秦云舟不过棋子一颗,他的心思,不足为虑。”
秦老爷子捏着瓷盅外壁拿起,如饮茶般习惯性吹了吹不存在的浮沫,将一整盅药汤一口饮尽,终结关于股份的话题。
汤药酸苦,他却如饮水,面不改色。
侯叔接过空盅,又拿起旁边早就备好的纸巾和漱口水递过来,由着老爷子漱口吐至痰盂。
“找人看个近点的好日子。”
秦老爷子擦去唇角药痕水渍,“秦氏流落在外多年的小儿子被找回来,是天大的喜事。
“外面那些人既然对这件事那么感兴趣,那我们便开门迎客,让整个西京城都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瞧看一番。”
要看秦家的笑话?且走着瞧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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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秦老爷子给出15%的股份,自是不愿锦衣夜行。
他要以秦云舟为棋,给杜婉莹母子,给其他股东,也给整个西京城唱一出大戏。
认亲宴自是要大张旗鼓,遍宴豪门。
而这头,处在漩涡中心的当事人秦云舟,则正思索着如何回复宋予情的消息。
方才在秦老爷子的书房,那条弹窗信息,让他差点失态。
还好他眼疾手快。
想到这里,秦云舟先修改了消息提示,以免下次再出现这般境况。
重新点进宋予情的聊天框,再看到那行消息,少年人还是忍不住左下肋处一颤。
「老公不在,哥哥,偷两分钟的情?」
他简直不知道,宋予情打何处来的这么多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一次又一次,张口就来。
明知是玩笑,却又让人有种说不上的面红耳热。
可很快,肋下那不可言说的颤栗,在看到“哥哥”两个字后烟消云散,只剩瓢泼的冷水,兜头而下,激地他神思清醒,脊骨渐凉。
秦云舟很清楚,自己并非宋予情的唯一。
远的不说,眼前就有一个秦西楼,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或承认,在外人眼中,宋予情这三个字,都早已打上秦西楼的烙印。
可如今,这“哥哥”又是谁?
升腾起的绯色,转瞬即逝,秦云舟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几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