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他聪明一回。
一群人在外游历,总要有一个看起来不好欺负的人撑场子。否则这几个渔妇是心善的,不代表她们家里的男人就一定是好人。
卫骁抱着剑,默默走到人群最后方。
桃溪村的空房不少,可由于年久失修、风雨侵蚀,能落脚的也没几处了。
凌央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一座依海而建的房子,稍微收拾出块空地,便与卫骁合力把霍晚绛抬下马车。
“阿绛。”望着依旧处沉睡状态的霍晚绛,凌央轻轻替她拂去鬓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我们终于不用流离了,你快些好起来吧,等你睁开眼,就能看到海了。”
“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卫骁紧盯住霍晚绛的脸,俯下腰,伸手把住她不堪一折的手腕把脉。随后将凌央拉至一旁,沉声道:
“你解开纱布,看看她伤口如何了。若是无异,要尽快去请医耽搁不得。”
凌央:“阿绛脸色一日比一日好,应该很快就能醒吧?”
卫骁摇头:“不,从前军中凡心口处中了箭伤还能活下来的人,发场高烧,最多昏睡几天就能睁眼了。她这个状况,从梧州一路昏迷到这里,脉象却没有任何异常,难道不奇怪?”
凌央:“可箭头上不可能有毒吧,我检查过无数回,若是有毒她怎么可能——”
这话说着,他自己都不自信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恰恰是这种温水煮青蛙一般的情况,才令人生寒。
凌央抓起卫骁的环首刀就要走:“小舅舅、阮姑姑,你们先在这里收拾屋舍看好阿绛,我马上去隔壁村请医。”
卫骁拉住他:“不要命了?要去也是我去。”
凌央挣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快到日落时分,村子里出海的男人快回来了。若是你走了,我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如何自保?小舅舅,就当我求你,替我照顾好她。”
卫骁咬牙:“文玉,你都吐血了,而且你的四肢……”
凌央如何不怕?若是不小心中途栽下马,连个可以救他的人都没有,兴许就一命呜呼了。
可他一看到霍晚绛那张失去活力的面庞,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当初她因为他的任性,去通天观祭奠卫后的时候;为他吃了莲子夜闯长安城、与执金吾卫的长箭擦肩而过的时候;一路上不惜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也要照顾他的时候;在长沙城向楚王夫妇求助的时候……
她怕了吗?她退缩过吗?
她都可以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他凌文玉又怎么可以做一辈子的懦夫!
卫骁只能放任他离开:“慢些骑马,早去早回。”
他这个侄子,从前可是很不待见霍晚绛。
今日,居然愿意为了霍晚绛豁出命。
男欢女爱这种东西,他并不懂,可也不禁在此刻被他们二人这份感情打动。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愿意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吗,爱当真能趋势人做到这种地步?
卫骁抱着刀,寻了个桀骜不羁的姿势坐在霍晚绛身侧。
他抬头望向漫天火烧云,依旧冷肃着一张英逸凌厉的脸,阮娘也不敢怎么上前和他搭话。
可此时此刻,他却在对着岭南小渔村的黄昏,向着卫后的在天之灵祈祷:
阿姊,如果你能看得到,就请保佑文玉和霍晚绛这对苦命人吧。
……
纵马去隔壁村的路上,凌央体力不支,险些被一根拦在脑门的粗壮树干绊下马。
冬季的海风带有钻心入腑的冷意,凌央吸了不少进入肺腔,猛地一震咳嗽后,又接连呕出好几大口血。
他没功夫去看,只是草草抬起袖子擦干了完事,丝毫没有注意到血的色泽与先前不同,是鲜艳的红。
寻到隔壁村大夫家门前时,凌央半边身子的衣服都染上了血渍,束好的头发也被刮乱散开,尽数披在身后。
大夫听到敲门声,推开房门,险些没被眼前半人半鬼的俊秀少年吓晕。
凌央唇边还有血渍,似刚从地狱吃饱喝足爬上人间的恶鬼。
他脸色泛着长久生病的青,还有数道被树枝刮伤的细微血痕,笑起来时更骇人:“褚大夫,可否请您随我去桃溪村一趟?内人受了伤,不便登门。”
褚郎中都快被他吓失禁了,先伸出手,戳了戳凌央的身体,确定他是个活人,心有余悸背着破烂的药箱摆手道:“这、这,老夫跟着你去就是,不必劳烦令夫人登门了。”
这小子都吓人成这副模样,他的妻子恐怕比地狱夜叉还可怖吧。
褚郎中刚要迈出脚,又看朝凌央:“这位郎君,你身上的伤可无碍?要不我先给你治。”
凌央被他屋中蒙尘的药材气息呛了几口,轻咳一声,血丝顺着他的唇角缓缓往下流,他却笑得愈发和煦:“我好得很,内人耽误不得,大夫请先上马。”
褚郎中默默用梧州话嘀咕了几句:“真是奇怪哩!”
到桃溪村时,几户人家已经亮起了灯。
褚郎中原以为会见到个夜叉似的姑娘,没成想,躺在榻上的竟是个赛过天仙的病美人。
他仔细替霍晚绛把过脉,又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