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央失神地坐回檐下。
他刚一走开,霍晚绛就睁开眼,由阮娘舒舒服服地伺候着她洗头,甚至能用手语和阮娘沟通,阮娘也笑呵呵地在她耳边私语。
两个人都没有把他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
这就是被忽视的感觉吗,这就是真心不被珍重的感觉吗?
不知她当日在淮南王府时,是否也是如今日的他一般茫然无措。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被那个暴戾厌世的他凶狠对待;同样在今时今日,他也没再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甩过一次脸色,她却不要自己的靠近了。
凌央抬头望天,不再是被囚于淮南王府时被院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可他却觉得无比窒息。
他从前对霍晚绛做过的那些恶行,他曾经空口发过那些绝不会喜欢她的誓言,一一化为不同的方式,像无数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向他袭来。
凌文玉,这些都是报应啊,合该你受着的。
可他不怕什么报应,他只怕霍晚绛心里从此再也没有他一席之地。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忽然就这样了呢?
凌央憋住泪,只能在心中重复不断告诉自己:
你现在是平民,要靠自己自食其力了,她才不必像从前那样处处将就你、照顾你。
可他根本没有任何底气,越是这样想,他越是想哭。
他居然有被一个小女郎气得快哭的一日,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不过他此时此刻的委屈了。
阿绛不喜欢我了。
凌央心如刀割,一扭头,就看见了她放在火炉旁的针线篮和衣料。
衣料上露出来的绣样正是只栩栩如生的火凤,起先,他以为霍晚绛这几日都是在给她自己做新衣。
可一见这只火凤,凌央又恢复了几分精神。
凤为雄凰为雌,晋属火德,故而凤凰都多用朱线、金丝绣制。凌央凝眸一看,关键在另一快衣料上,又绣着两个芝麻大小的“文玉”。
凌央激动得险些跳起来。
这分明就是她给自己准备的生辰礼物啊!往年她就没少送过,今年又怎会落下?
阿绛在给我准备礼物,阿绛心里还有我,凌央不禁暗爽。
阮娘早就给霍晚绛洗好了头发,霍晚绛旋即坐直在榻上,懒洋洋地借用阳光晒头发。
凌央捏着她绣的东西,独自坐在火炉旁,脸上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神色,全都落在她眼里。
霍晚绛什么也没说,只是皱了皱眉:这个凌央,今日是怎么了?可别不小心把布料给点着了。
……
霍晚绛赶在太阳下山前把绣纹收尾了。
做衣服左右不过那几个流程,最棘手的活被她赶完,余下的就不必太担心。
不过还有一件事,她还没去问凌央。
用完晚膳,霍晚绛回屋坐了会儿,等阮娘收拾完厨房回来,她咬着下唇,扭捏比道:【阮娘,你帮我去问问凌央的尺寸吧,明日我就要裁剪布匹了。】
阮娘替她应下,转身去敲开隔壁凌央的房门。
隔了木板,霍晚绛这回听不清他们断断续续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阮娘却一脸为难地回来了:“女君,郎君说他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身形和尺寸一天一变,要你亲自过去量呢。”
他都快十八岁了,还会继续长个子吗?莫不是在唬她。
不过霍晚绛很快就想起来,幼时她曾问过祖父,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大哥哥一样高。
祖父笑眯眯地回答她,小绛只要多吃点饭,就会一直长个子长到十八岁了,到时候会比霍腾还高。
女子的身量及笄后还会长,男子兴许也同理,凌央应该没有骗她。
霍晚绛披上外衣外出,走到隔壁房门前,轻叩了几下。
她莫名有些紧张。
这个屋子都是凌央和卫骁在住,她从未进来过。
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竹门打开一条缝,一只极为好看的手一把抓住了她:“阿绛,进屋给我量,外头冷。”
霍晚绛被凌央拽紧了腕子,几乎是被他拉进屋。
“阿绛,你终于肯主动找我了。”
凌央和她贴得极近,她被压在门后,后背紧贴着门。
他的双手更是直接撑到霍晚绛两侧,他刻意低下了头,她只要一抬头,额头就能送到他薄唇边。
难道他这个时候又要胡来了么?
霍晚绛双手挡在胸前,面上写了一万个不情愿。
凌央忍俊不禁:“你怕什么?怎么给我量个尺寸,还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
他望向她空空如也的双手,没有带量尺来,又问了句:“你的量尺呢?”
这话说得,倒像是她自己想歪了。
霍晚绛暗松一口气,从他臂下钻出,站到他身后。
刚想比划几句手语,又知道他看不懂,便拉着他走近了些,焦急示意他站好。
凌央怕惹她生气,没再逗她,乖乖听从她的安排,站立如松。
不过他很是好奇,没有量尺,霍晚绛是怎么个量法。
这些小事于她而言不在话下,做惯了绣活的人,就算没有量尺在身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