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月初二十,卫骁纵马回家。
“青莲镇目下共有三处居所可供我们考虑。”
他一回来,便直接拿出一卷地图,上面正是青莲镇布局:
“第一处,位于正街,要价最贵,带有铺面,屋舍及后院狭小。但距青莲镇三面皆有镇子环绕,几个镇子产出的荔枝乃是贡品级别,每年夏季各路收购商贾都会运往中原各地及皇都,青莲镇是必经之地。若是要做些营生,这处最合适不过。”
他继续在图上圈道:“第二处位于镇西,价格次之,也有一间铺面。屋舍和铺面都算宽阔,但位置不太好,离正街远,人流肯定比不上正街。”
“至于第三处。”卫骁的手几乎都快圈到城墙,“紧邻南城墙,要价最低,院落宽阔,还有小块地可供耕种。只是屋舍略破旧,需要修葺才能入住。”
这三个地方各有所长、又各有缺点。
凌央蹙眉:“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卫骁摇头:“没有了,镇子就这么大,能空出三处给我们已是万分幸运。”
凌央:“舅舅属意哪处?”
卫骁双手环抱:“我无所谓,行军打仗的条件可艰难地多,住在何处都能接受。我专门绘了份地图回来,便是想让霍女郎一起与你参考。”
霍晚绛手指了指自己,露出个喜出望外的笑。
我吗?我也能参与这些大事的决议?
卫骁对她点头:“我无妻室子女,常年又不在家中,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自该有你一份意见。”
阮娘惊奇道:“三郎是要去往何处?不与我们同住了?”
卫骁一本正经:“在镇子上生活花销自然不比在村中少,搬过去后,我去找份押镖的活计做。你们不必操心我,给我留间屋子就成。”
凌央:“押镖——那自然是极好的,可是,您三天两头不在家,谁督促我继续习武?”
卫骁:“君子慎独,懂吗?”
凌央低下头:“明白了。”
他瞥向霍晚绛:“想住在何处,阿绛你来挑吧,你喜欢哪儿,我们就住在哪儿。”
霍晚绛睁大了眼,凌央居然直接把决定权给她了。
她冥想了一番。
本打算来岭南开店做店买卖,谁知本金丢在了梧州。
若是租下第一间,他们因缺乏做生意的经验,到最后血本无归就糟了;可这第二间,房子虽好,奈何位置不对,除非将生意做到极致,才会有人光顾。
做吃的?不行,他们都是北方人,吃食口味与岭南人大有不同,定比不过别人做了几十年的;但若卖别的,就岭南这情况而言,多半也卖不好。
不如先住最便宜的地方,到镇子上安身了,再想谋财之法。
而且第三处屋子虽然破旧了些,可霍晚绛很相信凌央和卫骁的改造能力,也相信她自己的。
只要有心打理,即便陋室也能怡然自得。
霍晚绛毫不犹豫圈向了第三处。
在凌央的意料之内,他多嘴问道:“舅舅,第三处的月租是多少?”
卫骁:“半吊钱一个月。”
凌央瞠目结舌:“什么?这都要半吊钱?”
卫骁:“第一处要五吊钱,第二处要三吊钱,你难道想考虑前面两处。”
凌央:“为何一个小小青莲镇,物价都这般高。”
卫骁:“大晋百姓过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就连玉门关的物价也是如此。百姓买不起粮食,又没有耕地,只能沦为流民,衣不蔽体流迹于各处。”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我们二月就搬。”
……
二月初旬,霍晚绛终于走出桃溪村。
他们住了不过短短两三月,家当竟也不少了。
霍晚绛一开始,甚至连卫骁做的那些竹器竹具也舍不得丢掉。
卫骁无可奈何,只能向她保证,到了青莲镇他再做新的便是。
她这才可怜兮兮点头。
卫骁嫌马车棚限制太多,见万里晴空,便临时拆掉了。这回,四周风景都一览无余。
一进二月,岭南全境的冷潮都退散殆尽,白天时甚至可以脱掉厚衣换成轻薄的夏装出行。
霍晚绛执意要坐在车尾,亲眼看看桃溪村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好送别这个小村落。
凌央怕她坐得不稳,也跑来车尾,与她并排坐在高高的行李堆后。
少男少女的脚都悬在车外,随着马车缓慢的前行,一摇一晃。
凌央还会启唇,对着大好天光,对着她哼唱着歌谣:“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唱罢,他问霍晚绛:“阿绛,这回你听懂了吗?”
这是他第二回问她懂不懂诗经了。
霍晚绛盈盈笑着摇头,她听得懂,这是三岁孩童都能背诵的诗经。
可她既然说自己没读过,那就索性骗他一辈子好了。
凌央耐心向她解释:“这后面的诗歌呢,将男郎心爱的女子比作汉水神女,见之思之,求之不得,愿意为其当牛做马……”
卫骁也会在车前开玩笑,假意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