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底,柔弱而克刚。这三年来他眼前所见无非是遇强则强。原以为最后一重无非是玄之又玄之类的臆想,但到了今天……
原来这才叫深潭不见底!
在这种对手下他们是没有胜算的。刘洋清晰而明白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必须立刻撤走,不惜重伤受创也要撤走!逃跑不过是胜败与任务的问题,再留下来就是什么时候死的问题了!在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一切。旁观者清自己必须做出决断,哪怕强制切换意识压制住妖灵也要赶紧抛弃这个无望的对决!
刘洋在沸腾如火的意识里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与另一位用户最后再谈谈。
然而在这时,他们同时听到了一个清朗的男音:
“江罗?!”
仿佛是被这一声所惊扰。凝望着他们的眼眸微微一颤,融融泄泄环绕着他们的汹涌波涛,露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破绽。
机会!
刘洋在一瞬间迎势而上,似利箭射入了那点空隙。走廊处清风一旋,只留下了原地晃荡的藤蔓。
大敌当头形势险恶,在刹那间刘洋与妖物抛弃嫌隙达成了空前的默契。于是这一次这一具身体被激发到了极限,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十数米一晃而过,只听见窗户上嗖嗖风响高卷的长帘脩然而落,刘洋已经扑到了少年跟前。
而此时,他才终于呼出腹中那口浊气。
对手已经来不及反应了。自发难至现在不过数息,在几个呼吸里他已经电射到了少年面前。数十厘米的距离他纤毫必见,甚至能看清脖颈上被杀气激发的鸡皮疙瘩。而下一个瞬间他手里预备的法术已经要勃然而出,穿金碎玉的锋锐已对准了那点雪白的肌肤。
然后他听到了哐当一声。
下一个瞬间到了,刘洋手中的咒术如约而出——但所到处风声呼啸,断裂的只有空气。而少年正仰躺在地面上,身下是碎成八瓣的椅子。
在最后的一秒钟里椅子突然坍塌,上面的人随之仰面摔倒。于是咒术从额头擦过从头顶擦过,却到底没有擦伤一根毫毛。
然后刘洋听到了第二哐当——击空的咒术仍然具有非比寻常的威力,在撕裂空气后它击中了书房的木架。于是顺理成章的所当者死,书架连同墙壁一起裂成了两片。断开的模板上层列的物品纷纷滑落,其中最高层供奉的骨瓷小瓶在半空中被弹飞的石块击中,裂开了一道半根手指长的缝隙。缝隙中白色的骨灰飘飘而出,洋洋洒洒全扑向了刘洋。
这些白色的灰烬飘得比射得还快,几乎是一刹那间刘洋就闻到了身上的血气。现在他深处识海感觉不到疼痛,主控的仙家却在意识里嘶声尖叫仿佛不胜其痛。两秒钟后空中人影一闪,仙家飞身撞破了另一面墙壁,终于逃之夭夭。
于是书房的废墟中只留下了仰躺在垃圾里的江罗,犹自因为困倦反应不能:
“怎么回事……”
————
刘洋缩在小小的储物间里,尽量把门扇关严。尽管身上被那无名法器击中的伤口痛得识海都在翻滚,但谁也不敢出一点声。
从书房逃出后他根本都来不及喘息,那个妖物几乎是催命一样把他逼到了这栋小楼的某个废弃储物间里,然后七手八脚穷尽家底,在这里布下了他所知道的一切遮蔽法术。
然而这能挡多久呢?刘洋根本不敢细想。
——在仅仅十分钟之前,他们还占尽了先机。凭借着不知是谁冒冒失失的干扰,他们几乎是绝地逢生从不可能中杀了一条生路。在跃进窗户时双方气机牵引,无论在气势还是心理上刘洋都占据了无可动摇的优势。那时候无论少年用法术抵挡抑或转身逃走,他都能因势利导环环相扣,由此而衍生出无数的杀招绝招。
然而对方甚至不必出手
他们太低估了对手,也太低估了“万物与我为一”了……为什么被法术威逼就一定要还手呢?自发动攻击到惨而败退,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少年甚至没有挪动一根手指没有调动一点法力,只不过在那个瞬间椅子恰恰好解体书架恰恰好开裂法器恰恰好落下,三个恰恰好加在一起就是扭转胜负的决胜手。击败他们的不是法术,而是恰好。
——什么是天人合一?什么是万物与我并生?什么是大巧若拙?
刘洋终于懂了
“……我们走吧。”他左思右想,只能哑声劝告:“现在还能做什么?留下来也等于送死。”
“……要走也不能现在走。”仙家沉默了一阵,倒是没有驳斥他临阵脱逃:“等等再说。那个人的道法……未必一直会这么厉害。”
“什么意思?”
“刚刚我和那个人凑得很近,隐约中闻得到一股信雷的气味。雷霆是天谴的信号,而天人合一就必须上应天道。如果此人和天谴沾上关联,那么齐万物的效力就不可能维持太久。一时半刻就会自动脱出。”仙家道:“再说……我总觉得他的味道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