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郁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方逢宜的眼神极为复杂。
方逢宜现在只有七十余岁，按照联盟平均年龄三百岁来算，他甚至还正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但眼前这个人，白发繁杂，虽看起来仍精神奕奕，但谁都能看出他强撑着的疲倦和厌怠。
曲郁算是方逢宜亲手从第四区底层带出来的人，他们曾是师徒，是战友。
曾经的曲郁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再次相见，他会举枪对着他的心脏。
聚能枪的能量条明明灭灭，却始终未曾被它的使用者扣下扳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终还是方逢宜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曲郁，把枪放下。”
“我了解你，你开不了枪的。”
曲郁极轻的笑了一下，像是嘲弄，手中的枪被他随手扔向一边：“所以，这就是你选择我的理由吗？”
因为知道他心软，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最多就是无伤大雅的闹一闹，赔上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也就过去了。
他隐忍，没有背景，却偏偏是整个联盟唯一一个获得了少将军衔的oga。
世人都偏爱看高位者堕落，而他曲郁，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一直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有些事情不知道对谁
都好，阿郁，慧极必伤。”方逢宜抬步往前走，冷白色的灯管打在他身上，冷肃而无情。
“从一开始，我培养你就不是为了战场，我从一开始把你带入军部，看重的就是你分化高阶oga的身份。”
“原本让你跟着训练，也只是想让你的身体好一些。”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扇铁门前，检测仪扫过方逢宜的虹膜后开放，巨门缓缓开启的时候，方逢宜转过身，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曲郁，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阿郁，选择你，不是因为你合适。”
“而是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是你。”
“给了你一段时间属于联盟军人的待遇，并不代表你就能和他们完全一样。”
曲郁几乎是瞬间暴起，卡着方逢宜的脖颈就将人摁在了地上，那双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清明的眸子此刻被愤怒填满，抬手狠狠的砸向了方逢宜。
方逢宜也是打架好手，自然不可能任由曲郁这一拳砸结实了。
他微微侧头，凌厉的拳风擦着他的侧脸而过，重重的砸在了他脸侧。
方逢宜借此握住了曲郁的手臂，将曲郁拉着滚落在地。
两人咕噜噜滚做一团，大部分时间却都是方逢宜在受力，他在翻滚中躲过曲郁的几
次攻击，并强硬的将曲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这场狼狈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才短短三分钟，两人却都是气喘吁吁。
暴怒下的曲郁强的过分，就算是方逢宜，也只能勉强控制。
他又笑了一下，咽下喉中腥甜，手心拂过曲郁的脸，被他扭头躲开。
曲郁被摁在地上，却依旧侧头看着他，眸子中虽然仍有怒火，但更多的其实是哀伤和痛苦。
这个眼神方逢宜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
自元帅崩逝后，他就预料到了第二军团的结局。
他养了很多孩子，都是从第四区最底层挑选出来的人，三种性别都有。毕竟权贵，癖好大都比较特殊。
第二军团半死不活的延续了这么长时间的生命，那些孩子功不可没。
除了曲郁之外，每一个孩子被送走前他都会亲自告诉他们真相。
或悲伤，或愤怒，或恐惧。
每个人最开始的表情都不太一样，但在最后的时刻，都会变成难掩愤怒的悲伤和哀求。
他送走一个又一个孩子，听到的言论也不尽相同。
“我不要，我不想！他明明就是个联盟的蛀虫！你为什么要让我去讨好他！”
“如果这是您的决定的话，我会遵从。”
“上
将，尽管不理解，但我还是决定听你的。”
“方叔叔……”
“上将……”
方逢宜看着他的眼神，忽然想起方锦走之前的表情。
平日里最严肃不过的女子，那天的神情却是极为少见的特殊。
在路边等着她的是联盟第六区执政官的悬浮器，华丽而浮夸。
方锦的长发被狂乱的气流带起，像是她最后的挣扎。
她在笑，眸光却真挚而哀伤。
“爸爸，尽管我遵从你的意愿，却仍旧不认同你的观点。”
“顺从并不能为第二军换来联盟的怜悯，他们不会放任第二军团强大起来。”
“我希望您爆发，拼死一搏。”
“却也知道以您的性格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我还是祝您早日迎接死亡的降临，或许那时，第四区还能迎来希望的曙光……”
方逢宜整个人过激一般的抖了一下，方锦和其他人的眸光仿佛穿越六七年的时空，与此刻的曲郁重叠。
他们目露哀伤，面颊上泪水滚滚，平静的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为什么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