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开封大宋皇宫延福宫内,身着便袍的赵匡胤坐在榻边,开封府尹赵光义则站在下首,正在和赵匡胤汇报着什么。
赵匡胤身边还站着两人,其中一人年约五十余岁,身穿五品武官官袍,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就是民间所说的满脸凶相。另一人却颇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身穿禁军军官服侍,英武挺拔,面带微笑,和年长武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此。二人一言不发,就这么一直站在那儿。
平日里在宫中走路都带风的大太监王继恩,此时则站在二人旁边,不时偷瞄二人,眼神中似乎对年长武官有些畏惧。
“皇兄,您让赵普负责澶州黄河决堤之事,可是他却打着皇兄的名号,公报私仇!澶州通判澶姚恕与他赵普本有旧仇,派去调查的人,将罪责都推到姚恕头上不说,而且居然直接将姚恕勒死在河堤上!姚恕的家人状告无门,都把状纸递到了臣弟开封府衙来了,请皇兄过目!”说完,赵光义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带着血手印的状纸来。
王继恩连忙上前,将状纸收下,递到赵匡胤面前,赵匡胤接过状纸,认真看了起来。
“那姚恕此前曾任开封府推官,也算是臣弟的手下,他的家人知道斗不过赵普,便希望臣弟能够出面,替他们讨回公道,还姚通判一个清白!赵普身为宰相,却无宰相之胸襟,如此记仇,公私不分,公器私用,如此下去,朝廷还如何取信于民!这大宋,岂不是成了他赵普的大宋!还请皇兄严厉彻查……”趁着赵匡胤看状纸的当口,赵光义依旧不忘补刀,字字诛心,多说赵普两句坏话。
好一会儿,赵匡胤才放下状纸,见赵光义停下了嘴,才开口道:“这个姚恕,朕记得他!当年曾在你手下任职开封府推官,因为被赵普弹劾,被朕外放到澶州担任通判,
朕记得当年你还替他求过情,是吧?”
“正是此人!”赵光义回道,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此次臣弟并非为了私义,而是赵普所为,实在过于明目张胆……”
“澶州黄河决堤的罪名,是朕授意赵相公算在姚恕头上的!”赵匡胤打断赵光义的话说道。
“你也知道,澶州知州杜审肇可是咱们得亲娘舅,农夫出身,没什么文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朕当了皇帝,自己的娘舅,没道理让他不跟着享福!看在咱娘的份上,朕给了他官职,尽享富贵。
本想让他到地方上造福于民,还特意从你开封府挑了姚恕这等精通官府事务之人做他的副手,就是希望他能够有所政绩,以此堵住朝中众人的悠悠之口,省得那帮子御史老说朕任人唯亲!
谁知道这个老娘舅真是让人不省心,竟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朕总不能定他的罪以谢天下吧?那样的话,咱娘泉下有知,也会不安心的!所以便只好将罪责都算在了姚恕的头上,虽然他名义上不是澶州主官,但是澶州大小事务其实都由他一人决断,辅佐无方的罪责是肯定逃不掉的,让他担责,也不算冤枉了他!这件事怨不得赵相公!你说呢?”
赵匡胤都这么说了,赵光义还能说什么呢!他何尝不知道姚恕是替自己那不成器的老娘舅顶罪,他只是想通过此事扳倒赵普而已。
“何况派去巡查的御史报告上说,姚恕不是自杀的么!”见赵光义不说话,赵匡胤继续说道。
“关键就在于此,渎职不过罢职免官,或者降职发配,又不是死罪!姚恕精通律法,又岂会不知道这些,而因为此等事情而自杀呢!”赵光义反驳道。
“畏罪自杀,很正常嘛!也许他一时想不开,觉得愧对百姓,便一死以谢天下,来得痛快些!”赵匡胤说道。
“
皇兄说的是……”事到如今,赵光义又岂会不明白,赵匡胤是铁了心替赵普说,自己想借机动赵普的打算,怕是要落空咯。摸清了赵匡胤心中所想,他也只好就坡下驴,顺着赵匡胤的话说。
“如此说来,想来赵相公也是冤枉得很……”反击不成,赵光义连对赵普的称呼都改了,反过来替赵普说起话来。
“你与赵相公二人,是朕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应当通力合作,保我大宋江山永固。你是朕的弟弟,朕的江山即是赵家的江山,也是你的江山,大宋江山越稳固,你我的荣华富贵就越长久!他赵普再厉害,不过是替咱们赵家打工,不要再做那自毁长城的事情啦……”赵匡胤有意无意的敲打赵光义道。
“臣弟明白了……”赵光义面带苦涩道,看来赵普在大哥心中的地位还是没有变化。
大哥说的简单,这江山是赵家的没错,但是不是他赵光义的江山,就很难说了。他和赵普相争,争的不就是大宋皇帝之下第二人的地位么!自古皇家无亲情,虽然大哥现在对自己推心置腹,但有赵普这么一个和他唱反调的定时炸弹,随时会跳出来恶心他,说他坏话,时间久了,难免大哥心中会对自己有所顾忌。可是看大哥现如今的做法,明显不想动赵普,他赵光义又能如何呢!罢了罢了,反正他也没想过靠这么一件小事就扳倒大宋第一权相,只不过是气不过,恶心野心赵普罢了,这次不行,下次继续便是了。
是以赵光义嘴里妥协,心中却打定主意,誓要和赵普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