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蒙吉一听,肃然起敬,原来这江西危氏一门,累世行医,活人无数,而自危云仙师从后汉名医董奉的二十五世孙董京习大方脉(内科)之后,危氏医名更胜,其子危子美习临江刘三点及建昌路新城县陈姓的妇人科,又习杭州田马骑的正骨和金镞科。而其父危碧崖,则习黎川大磜周姓小方脉(小儿科),至此,已是三世名医,享誉赣地。
无论古今,这名医都是稀有之物,蔡蒙吉自是有所耳闻的,看这危煕载虽然年不过而立,但家学渊源,想必这医术自然也不会差了吧。
而蔡蒙吉不知道的是,这危煕载随福建汀州程光明修习眼科,又攻瘵疾(肺痨)。也是历史上的一代名医,而且他日后还有个大大有名的亲侄儿危亦林,更是钻研疮肿、咽喉口齿等症,危氏五代名医各有擅专,到了危亦林这一代,由于刻苦好学,更是尽得先辈真传,终于在后至元三年写成《世医得效方》,其中记录方剂三千余首,不仅有前代古方,还有危氏五代家传的验方、秘方,以及民间单方。危亦林还冲破传统束缚,公开了治疗五色痢、气壅耳聋、臁疮、鱼脐丁疮、水肿、痈疽等疑难杂病的秘方,这在中国医学史上是不多见的。
《世医得效方》中还详细地记录了使用麻药治疗骨伤的方法,而危亦林以蔓陀罗花、川乌、草乌等草药制成的麻醉药“草乌散”的麻醉效果很好。后来日本医生在1805年使用蔓陀罗作手术麻醉药,被誉为世界麻醉史的先例,其实比危亦林足足晚了四百多年。而对于脊椎骨折,危亦林首创了“悬吊复位法”,而这种有效的疗法,直到1927年才被英国医生达维斯提出来,又晚于危氏六百多年。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后话,危熙载如今刚学业有成,而危亦林恐怕还在娘胎之中呢。
闲话少说,总之蔡蒙吉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对自己的莽撞更是有些愧意,于是再次致歉道:“江西危氏满门名医,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危大夫,实是汗颜之至也。”
危煕载闻言,却只是苦笑言道:“只恨危某学艺不精,实在是行不得这无药之医啊!”
蔡蒙吉亦是苦笑,想了想,又说道:“危大夫,方才你说后
日或能有药救急,如此甚好,最起码也能顶的几日,而在下还可命军将前往其他州县赊药,相信七八日内必有药材送至,所以说十日之内,这药荒便可无忧了,只是……只是这两日却不知还要死去多少病患,莫非真的再无它法可想了么?”
危煕载摇了摇头,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城中先是药贵如金,继而无药可卖,其实……其实这城中药材也并非全为病患所取……”
“危大夫是说有人囤积药材牟利么?”蔡蒙吉面罩寒霜,杀气迸现。
危煕载感受到了这股肃杀之气,心中一凛,忙言道:“非也非也!并非囤积牟利。而是有些富户为避疫病,便先行买药,以备用时无患,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非议。”
蔡蒙吉一听,登时有些泄气,本来他还想揪出两个囤积居奇的富户来抄家示众,这样既可缓解城中药荒,又可杀鸡儆猴……可谁知竟是这般情况,想想也是,有钱人家备点药防病,确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蔡蒙吉颇有些泄气,想了想,忽然对着危煕载一拱手,说道:“病者需药,刻不容缓,吾这便去城中觅药,相信应有所得,危大夫请在此稍待,等吾取了药过来,还得请您施展回春妙手,先救重患性命。”
蔡蒙吉说完,便转身大踏步而去,危煕载望着他的背影,很是有些发呆,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高声问道:“敢问将军贵姓!”
“松源蔡蒙吉……”
声音远去,人影亦消失不见,危煕载傻乎乎地站在厅中出神,许久之后,方才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说道:“松源蔡氏,一门三进士,吾原以为蔡蒙吉该是个青衫儒雅的士人模样,却不想竟是一赳赳武夫……啧啧,治世弄墨,乱世跨刀,此方为真男儿也!佩服,佩服……”
注:据笔者考证,大夫一词,古来有之,清代以后,则多称郎中。北宋徽宗政和年间重订官阶时,在医官(太医)中置“大夫”以下官阶,加之唐末五代以后官衔泛滥,以官名称呼逐渐形成社会风气,所以称医生为大夫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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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总督,不是小民不识抬举,实是家中几无所备,即便是有心献药,却
也献不出来啊!”
“梁兄所言不错,小民家中也就剩下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之药,寻常药材那是不剩半点儿,实是无药可献,当然了,若是蔡总督希望小民献些米粮钱财来赈济四乡灾民的话,那王某还是不遗余力的。”
“唉,不瞒蔡总督说,小民虽说也赶在城中药尽之前,买了一些备用,本来您老开口,让吾献了也是不妨事的,但吾这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献药之后有人患病,而吾又无药可医的话,那吾岂不是愧对家人了么!”
“……”
同日黄昏,州衙大堂内,本州的富户乡绅皆受蔡蒙吉蔡总督之邀,前来议事,而议题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发动这些富户献药。
可惜事与愿违,蔡蒙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