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是去年糊的, 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打已经破了好几处,颜色也变作脆弱的旧黄。
清晨的小风从破洞内灌进来, 边缘的碎纸随风抖动,发出簌簌地声响。
阿弦从头疼中醒来。
一夜无鬼, 然而有梦。
脑袋好像是被什么踢过, 她呻/吟了声,举手捶了捶, 梦境中的情形似乎也随之奔涌而出。
万马奔腾,踏向地面上的惨叫的那人,仿佛要将他深深践入地狱,万劫不复一般。
一身戎装素服的苏老将军,马背上按剑,杀气跟痛楚交织的双眼, 以及……言犹在耳。
如此真实,又如此惨烈。
阿弦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就在愣怔之时, 手背上传来熟悉的湿热之感。
阿弦本能一笑:“玄影, 别闹。”
抬手的瞬间忽然察觉不对, 急忙睁开双眼。
玄影正摇着尾巴,凑过来试图舔她的脸。
阿弦举手握住狗嘴,同时也看清楚了眼前场景。
左边是一堆乱柴枯枝, 堆积在墙角, 身前是一张破旧的竹床, 原先她就趴在这床边上。
这儿是柴房。
昨夜士兵将那受伤的“亲戚”同阿弦一块儿送回来后, 老朱头关了院门,即刻造反。
他坚决不肯让这男子进房内休养。
阿弦求道:“伯伯,他伤的这样重,不好好照顾怕是会死的。”
老朱头翻着白眼道:“死就死罢了,之前打仗饥荒的时候,天天那么多人死,哪个都捡回来,我也得养得起呢。”
阿弦道:“可他救了我一命……”
老朱头道:“所以我才许他进家门,但却没说要把他当菩萨似的供起来。”
阿弦无奈:“那您说让他睡哪儿?”
老朱头环顾这方寸院落,胸有成竹地指着身后:“柴房!我看就很适合他,看他的模样,蓬头垢面,三分像鬼,七分却像野人。别看现在闭着眼睛老老实实地还成,谁知道醒来后会不会发起疯来,你我老弱妇孺的可招架不住……”
最后一句虽然有些过分,却俨然说中了阿弦的心病。
假如这位仁兄真的像是在谷底那样暴起发难……
阿弦不禁揉了揉鼻子,无法反驳。
谁知老朱头目光如炬:“你怎么不犟嘴了?难道我说的是真的?他是不是……怎么着你了?”
阿弦忙摆手:“没有没有!”
老朱头两只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紧紧地盯着她。
阿弦生怕给他看出端倪,只得暂时妥协:“好好好,柴房就柴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为了您老人家着想,多积攒些阴骘难道不好?”
老朱头毫不退让:“阴骘不阴骘的以后再说,我且先活命已经不易了。”
柴房里除了一些杂物,还有一张年纪跟阿弦差不多的破竹床,老朱头就叫把那人安置在这床上。
他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安排,又不许阿弦在柴房里多呆,硬是拽着她出来。
将门带上,老朱头掸掸她额头肩头的雪花,才又换了一张笑脸,问道:“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吧?还有心惦记别人呢,赶紧回去,好生用热水泡泡脚,哪里有伤着的地方,仔细涂药,别偷懒。”
阿弦提心吊胆,本想请个大夫来给那人瞧一瞧,可是雪寒夜深,老朱头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她出门,只得作罢。
老朱头不由分说将她推回房中,又端了热水过来,才转去厨下忙活做饭。
双足没入热水中,阿弦仰头,长吁了一口气。
奇怪的是,她虽然受了一天一夜的辛苦疲累,冻饿交加,但想到柴房里的那个人,不知怎地,心里那股隐隐地喜欢竟挥之不去。
阿弦竖起耳朵,听着厨下锅铲相撞的声响,忙匆匆洗漱妥当。
悄悄到屋门口探头出去,果然见老朱头还在厨下团团转。
阿弦猫着腰,蹑手蹑脚跑回柴房。
借着外头的火光,隐约可见男子仍很是安静地平躺着,阿弦担心地去他鼻端试了试,又握住那枯竹似的手腕细听了听,脉搏气息犹在。
阿弦不敢多耽搁时候,只低低说:“明儿一早我就叫大夫过来,你可千万撑住。”叮嘱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将那手放了回去。
等老朱头端了托盘进屋门,却见阿弦正站在中堂的桌边,老朱头会错了意:“是不是饿坏了?快来坐下。”
阿弦其实才慌里慌张地从柴房窜回来,见老朱头这样说,忙顺势坐下,见面前是一碗热气腾腾地胡麻汤,一碟脆生生地爽口腌菜,并一个烤的表皮酥脆的芝麻饼。
阿弦本有些忐忑,见了这样的吃食,不由发自内心地夸说:“伯伯,好香啊,高建说您的手艺不比那什么皇宫的御厨差,我看也并不是故意拍马屁。”
老朱头正笑吟吟地将托盘里的汤菜等一样一样端了出来放好,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僵了僵。
老朱头瞥阿弦一眼,冷哼道:“别听那小子胡说,他吃过皇宫内御厨做的菜?知道个什么滋味儿,整天油口滑舌。”
又催促阿弦快吃:“我特意加了些姜片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