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男人,天儿又黑了,三娘子还是先请回吧,省得给人见了说三道四,那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陈娘子更加无风生浪:“怕个什么?您是这把年纪了,阿弦又还是个小孩子,你们那亲戚……又是个病号,难道我还能做出什么来?我疯了不成?”
老朱头看一眼东间,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那可还真未必。”
陈娘子本要走,听话中有因,便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老朱头还未开口,隔着窗户,里头阿弦道:“饿死啦饿死啦!只顾闲话肚子都饿扁了!”
老朱头闻听,忙道:“好好好,小祖宗,立刻就做饭。”又转头对陈娘子道:“三娘子,我不送了,您好走?”
陈三娘子道:“不用送,我常来常往的何必这样客套。”回身之时又看一眼那东窗,明知道那边儿有个人,偏生无法看清庐山真面目,但刚才那淡淡地一声,却好似无端把人的魂也勾走了……
三娘子走后,老朱头关了门,里头阿弦跳出来:“伯伯,为什么跟她说那许多话。”
老朱头道:“我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呀。”
阿弦哼了声,斜看老朱头。
老朱头笑道:“你怕什么?”
阿弦道:“我哪里怕,是讨厌她。”
老朱头道:“你再讨厌她也不能跟她硬碰硬,人家是干什么的?真撒起泼来你能泼得过她?若再动了手,别看你会几招功夫,只怕也占不了上风。”
阿弦恼恨地抓抓头,老朱头方软和了话头:“好了,不说了,是不是真饿了?我才得了一兜子新鲜蛤蜊,晚上给你做点菠菜蛤蜊汤面怎么样?”
阿弦听到好吃的,才转恼为喜。
老朱头怕她饿坏了,便去后院拔了两棵自种的菠菜,又忙去洗手下厨。
阿弦重又回到房中,说道:“蛤蜊汤可鲜了,你一定爱喝。”
英俊不言语,阿弦疑心他累了,便道:“你是不是困了,先歇息会儿,待会饭好了我给你送来。”
厨下的些许动静传了进来,英俊静静听着,说道:“你伯伯说的对,以后你不可跟那妇人厮缠。”
阿弦道:“我知道啦。”
英俊道:“你要当心。”
阿弦问:“当心什么?”
英俊道:“刁妇难缠。”
阿弦“噗”地笑了出声:“刁妇?亏你想得出,那回我对陈大哥说三娘子势利刻薄,却想不到这个词。”
阿弦的声音本就有些丝丝地哑,这样笑起来,就仿佛风吹过海潮,海水漫过沙滩发出的些微响动,漾着一股纯净的欢快。
英俊唇角微挑,阿弦笑了会儿,忽然又长叹了声:“唉,我又想陈大哥了。”
英俊的长睫动了动:“哦?”
阿弦道:“伯伯说长安是鬼门关,阿叔,你去过长安吗?”
英俊不答。
阿弦忽地醒悟:“是我又犯傻了,你哪里记得。”
英俊微微转头,侧脸在窗扇的映衬下越发像是道孤冷的剪影。
“长安道一步一个连云栈,凌烟阁一层一个鬼门关,”他轻声念了句,道:“长安,的确是鬼蜮之地。”
阿弦不解:“鬼蜮之地?”
英俊道:“人心诡谲,欲念横行,其诡诈深不可测。虽然边境偶有战事,而长安并无刀兵,但真正残忍可怖的杀伐,往往不必真刀实枪。”
阿弦似懂非懂:“阿叔,你说的……真好听。”
英俊一愣:“嗯?”
阿弦道:“声音好听,又似有大道理。”她趴在炕沿上,托腮嘿笑:“我真喜欢听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