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走出巷口的时候, 阿弦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悄悄地说:“他好像知道什么。”
阿弦一愣。
将要回头之时,背后却无端地升起一股寒意。
那声音又若有所思地说道:“等等, 我认得这个人……他是桐县的十八子。”
“十八子”三字,似乎是贴在耳畔说的。
那股森寒之意也从耳洞钻了进来。
身边儿的玄影躁动地低鸣起来, 阿弦看见自己呼出的气息,隐隐泛白。
手暗中一攥,阿弦低头看着玄影,故意道:“陈大哥等我们呢,回去迟了要挨骂的,快!”
玄影撒腿就跑。
阿弦忍着那股毛发倒竖之意, 紧紧跟着狂奔。
她一口气离开府衙地界, 一路到了人多的闹市之地, 背后那股贴的很近的冰寒气息才退减不见了。
怪不得说“长安不易居”。
环肆周围的, 不仅有明枪,防不胜防的还有暗箭。
阿弦想起, 从陈基府衙养伤、老宋来探望的时候, 他就表现出对景城山庄的留意。
到后来他屡屡表现的十分热心义气, 甚至在陈基被李义府带走后,不惮陪着阿弦前往李府——就算是义气为重想要相帮, 一个八面玲珑的牢头, 竟有这样天大的勇气对上权臣?
除非他一定有必须如此、甚至死也不怕的理由。
更借着阿弦六神无主之际,终于问出了鬼嫁女的种种详细。
阿弦存疑, 却不敢当着老宋的面儿说破。
直到听见了那个声音后……阿弦确信, 出现在长安街头的“鬼嫁女”, 的确跟老宋脱不了干系!
大理寺,班房。
陈基正跟一众同僚围着桌子歇息说笑,阿弦在门口探头:“大哥!”
屋内众人见她回来,都招呼进去,阿弦摆手:“我有急事,稍后再说话。”
陈基见状,只得撇下众人出门,只听身后有人道:“十八弟跟陈兄弟未免太好了。整天腻在一起,偏还不是亲生兄弟。”
另一人笑道:“人家是打小儿的情谊,这你也要眼红么?”
陈基笑笑,出外道:“你不是去找那什么卢先生了?又有什么急事?”
阿弦又把他拉开两步:“大哥,你觉着宋牢头为人怎么样?”
陈基诧异:“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宋哥……自然是个极热心又讲义气的人。”
阿弦道:“若我说他的热心跟义气……都是另有所图呢?”
陈基一惊,忙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弦本就怀疑那将李义府吓得神魂失据的鬼嫁女乃是有人暗中布置,也曾把这种怀疑跟陈基说过。
可一来李义府府中那些下人们将此事传的匪夷所思,二来李义府的确是从那夜之后就开始神思昏昏走了霉运,而那些百姓们对于鬼神之事向来是又惊又怕、又喜闻乐见,是以一分也都传出了十分来。
故而这一桩异事,坊间的口径都是一致地说李义府作恶多端,连鬼神也看不过去,才夜间撞鬼、自杀爱妾,终得报应之类的话。
陈基对阿弦的话半信半疑,也曾问她若不是鬼神之举,那又是何人会有如此能耐将淳于氏从别院悄然带出,又能驱动纸人送亲……阿弦自然无法回答。
可是现在,阿弦已经知道:“是不系舟。”
匆匆地把豳州钱掌柜鸢庄灭门一案跟陈基说罢,阿弦道:“我听袁大人说过,这个不系舟是昔日长孙无忌他们的门生故旧等……他们一心想要为长孙无忌报仇,而当初长孙无忌之所以流放身死,却跟李义府等人脱不了干系,而长孙无忌当初也曾追查过李义府跟景城山庄的事,所以那天他在府衙听我叫出此事,才格外关注……”
陈基惊疑:“你是说,宋哥也是不系舟的人?”
阿弦道:“是!”
陈基道:“你怎么如此确信?又无凭无据。”
阿弦道:“有凭据的。我见着在钱掌柜灭门案里、替钱掌柜死的那个黑衣人了。”
其实并不是亲眼见到,而是听见。
就在府衙后门里,看着宋牢头送走了那头戴斗笠的人后,阿弦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因为那声音对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一下子就让她想起来在桐县那个雨天,她立在檐下避雨的时候,那黑衣人无声心语的诡异场景。
如今黑衣人的魂魄出现在宋牢头的身旁,再加上老宋头打听景城山庄的事……这自非偶然。
阿弦道:“还有一件事,我怀疑今天出现在府衙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失踪的钱掌柜,我们能不能追查……”
话未说完,陈基脸色凝重:“弦子,这件事只怕不是你我能插手的……李义府已经是这样只手遮天的权臣了,现在却沦为阶下囚,如你所说不系舟的人做事狠绝,如果发现我们沾手他们的事……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阿弦却忽然想到鸢庄那些死去的众人,他们的死至今还是一个悬案,如果今天她见到的那人真的是钱掌柜,他在长安又是在做什么?他已经把自己惨死的家人们都忘了吗?
陈基苦笑:“而且若人家问起来,难道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