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知深深垂首,喉间堵塞,再无任何质疑之言,对她的训责亦无言反驳。
在朝臣百姓面前他都无颜,这一切都是因萧绾柔。
当初天大的富贵陡然砸向他,以致乱了分寸。
如今想来怎会认为一个陛下都不看重的王爷会助他高升。
他长舒一口气,憋闷了许久,想到叶父的功勋,终于还是想要获得她的原谅,“浅夕,今日我来仅是想看看你,我并不知母亲他们会来,你信我一回好吗?”
顾言知虽说对叶舟的兵书钻研不精,但对于叶浅夕脾气秉性,倒是从他口中了解不少。
知错能改者在她眼里还是能有一丝挽回之余地的。
如今这副惨样更能体现他的真心,他认真道:“你说得没错,是我学艺不精,自恃高大,为了尊泥菩萨将真佛弃之。”
顾言知几欲上前,却不敢迈步,怕她闻见自己身上馊水的臭味。
他周身湿腻难忍,好在药堂并无人点灯,叶浅夕看不到他狼狈的模样,更看不到他面上狠厉的表情。
事到如今还能将错误推给旁人,叶浅夕当真看不起他,“无能之人,总能让别人为自己的失败承担责任。”
顾言知自嘲:“逆境之中唯有自欺欺人才能给自己力量,我得此辱是我自取之果,望你能冰释前嫌,日后我保证他们几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浅夕,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想到那些乞儿,他又补充道:“今日之事我会力劝王爷,你尽可放心。”
将郡主支开先去求王爷,再来对付他,当真走了一招好棋。
她的聪慧比郡主百倍不止,亏得从前还以为她不识文墨粗俗无比。
若能促成此事叶浅夕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他的心思倒叫叶浅夕摸不透了。
摸不透的人叶浅夕一向远离。
她瞧了眼沈氏母女,听到了沈熙月的轻声呼唤,好像有些严重,却又不愿直言关怀,“顾将军不回府换衣裳?”
叶浅夕今日有些疲惫,除了想赶他走,就是想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算是关心?他想,顾言知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浅夕,你多保重,我会再来寻你…是为柳家的事。”
顾言知是不是只能听得懂字面意思?
叶浅夕扶额,如此大辱他不怪罪,莫非脑子坏了?
迂回直言都不能让此人不要赖上她,真是烦透了。
柳家的事她的确很急,但不想再与他废话。
卿染一早就回来,方才门前百姓围观,药堂竟无一人出来,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沈氏胸中发闷,呼吸不畅,沈熙月叫她不应。
顾言知放弃攀谈转而过去看母亲。
沈氏被他身上散发的酸味熏的呜咽几声,顾言知遂将其扶起,倚在自己胸前。
她二人是乘郡主马车来的,此时只能先去找马车送其二人回府。
沈熙月见母亲晕厥,急忙跑去拉叶浅夕,想让她出手救治。
顾言知欲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一条黑蛇张开大口狠狠地咬住她的虎口。
沈熙月只觉得一阵刺痛,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手,受到惊吓加之疼痛又挤掉了几滴眼泪。
顾言知急了,一手扶着沈氏,一手去拉沈熙月,“浅夕,你这蛇…”
叶浅夕没想到那蛇在自己身上,“…”
“蛇是我的。”
众人闻声回首,有几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周玉阁将门边的灯笼点得极为明亮,高高挂起,使视野清晰无比。
风息竹一袭黑衣负手立于阶石,不怒自威,卿染站在其身后。
灯笼摇晃,隐隐绰绰,将几人的轮廓清晰映照。
只一瞬顾言知脸色铁青,苦心维持的形象再也绷不住。
好在今日穿的是玄衣,看不出脏污来。
忽又想到,必是此人暗中相助。
深眸中敌意叠加。
沈熙月泪眼婆娑但见来人时,迅速用帕子将挤出的眼泪擦干,顾不得疼痛直直地盯着他。
灯明如昼,此人颜如冠玉轮廓分明,长身玉立,宽肩窄腰,她一眼便将其扫了便。
她还从未见过比哥哥还要俊美的男子。
只是那一身粗糙的布料在她心中减去了不少好感。
她似忘记自己与哥哥满身脏污。
无寻在屋脊上望着那摇晃的灯笼。
王爷一早便下去了,找了那些乞儿和一些百姓助叶姑娘一臂之力。
那泔水他可是搜刮了好几家,才勉强凑齐油水较大的一桶。
姓顾的衣着比王爷鲜亮又怎样,还不是一身污秽。
方才那一声官兵叫喊着实让他嗓子有些哑。
他翻身落下,去了厨房,趁此时人都不在,得偷偷拿些馒头回去。
前次那妇人来闹事,虽砸了银子封口还是泄露出去,王爷必会怪罪,还是卷些馒头躲几日较妥当。
沈熙月的眼神叶浅夕自是探查眼底,她反应过来,颔首示礼,“竹公子!”
风息竹未扫顾言知几人,只瞧见叶浅夕目露疲色,二话未说将一只药瓶抛出,扔到地上,“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