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小姐都没用正眼瞧他,随口答道:“今日不是我请客,自然也没有订座,你先给我选个雅间好了。”
那小二自无话说,一边陪着笑,一边领着柴、郑两人上了三楼,推门进了一间临窗的小间。店小二却不伺候着柴安风点菜,一转身却让进了一个四十岁开外的中年男子。
未待这男子说话,郑大小姐却先开了口:“哟,连掌柜的都来了,店里店外那么多客官要你关照,又何劳你屈尊呢?”
这句话说得有些不怀好意,揶揄得这位掌柜禁不住脸色一沉,却随即又挂上笑容:“大小姐这是哪里话?能伺候小姐,那是小人的福分……”
郑大小姐却丝毫不客气:“你倒挺会说话的。行了,我点几样菜,你叫懂事的厨子快些做好了送上来也就是了。”
说着,她连菜单都不看,随口点了“雪花蟹斗”、“纸包鱼翅”、“龙井虾仁”、“翡翠冻羹”等五六样菜式,便将掌柜的打发了。
一旁的柴安风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心中暗自揣测:这间酒楼一看就是个高档的地方,放在后世就是米其林星级餐厅一般的存在,人均消费怎么着也得一千块以上,而这位大小姐随口点的这些菜,一听名字就不像是便宜的家常菜——出门时候老姐柴念云给自己的两百文钱,搞不好还不够埋单的呢……
对面而坐的郑大小姐当然不知道柴安风这样的心思,嫣然一笑道:“最近天香楼的菜也是越做越次了,都不知道合不合爵爷的口味呢!”
柴安风被郑姑娘这一笑,笑得心都要化了,赶忙客气道:“哪里哪里。都说天香楼是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好馆子,今天要不是托了小姐的福,我连这里的大门都不敢进来呢。”
郑大小姐哪里知道堂堂一个崇义公,会穷得连下馆子的钱都得找老姐特批,还当柴安风是在说客套话,便顺势说道:“爵爷还真是会开玩笑。这里的菜要是爵爷吃得惯,将来随时过来好了,也不用带钱,记在我的账上也就是了。”
柴安风是个脸皮薄的,郑大小姐这话说得他有些脸红,赶忙推辞道:“小姐,这……这……这就不必了吧……”
谁
知郑大小姐忽然忧愁起来,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唉!爵爷这么客气做什么?反正这天香楼也是我两个哥哥的产业,不吃白不吃,你多吃一顿就算是我吃了,我心里还痛快些呢!”
这话奇怪。
柴安风忙问:“不知此话……姑娘从何说起?”
郑大小姐又叹了口气:“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这才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原来临安郑家虽然家大业大是南宋国内数一数二的富商,可郑家眼下却面临着一项重大的挑战和变故,那就是——分家。
只因郑家现在的家长郑万三年过花甲、精力不济,早就有意将名下的产业分给子女们经营。而他这辈子一共养了二子一女,大哥郑登、二哥郑陆都是郑万三正妻所生,算是两个嫡出的儿子。而柴安风眼前的这位郑大小姐其实是郑万三的小妾所生的小妹郑婷儿。虽然郑万三本人对郑婷儿母女青睐有加,可按礼法,郑婷儿怎么着也是个庶出的女儿,地位在家里可谓是最低的,时时刻刻都要受自己两个哥哥的蔑视和欺负。
正因为此,在分家时候,老大郑登、老二郑陆打算继承的都是郑家的田土、庄园、饭馆、钱庄等最稳定、最赚钱的生意;而轮到郑婷儿名下的,最多是一两家织坊、瓷窑等小生意而已,就连现钱都未必能分到多少——眼看这个郑家的大小姐,郑婷儿就要做不下去了!
没想到这位郑婷儿现在面临的情况,竟跟堂堂崇义公爵爷的柴安风一模一样——空有一“大小姐”的名号,私底下却是窘迫不堪。
说到这里,郑婷儿脸上忽然一红,道:“不怕王爷笑话。我这次同爵爷相亲,也是想着能攀上爵爷这条高枝,能用崇义公府的名声震一震我那两个哥哥,好歹也多分一些钱财,让我和我妈妈的日子过得舒心一些……”
柴安风没想到自己空空荡荡好像一碗阳春面一样的“爵爷”名号居然还有这样的效用,心中顿时得意起来,颇有几分居高临下地说道:“其实吧,分到几家纺厂、瓷窑其实也挺好的。婷儿姑娘不妨想想,人人都要穿衣用具,你这生意怎么做都有销路。而
且纺织、窑窖生意不用考虑天时地利,只要存储够了原料,无论灾年、丰年都能生产赚钱,比起田里收税可是要强得多了。”
柴安风这一番话说得郑婷儿眼中放光,开口就问:“爵爷这番见识真是前所未有,莫非我分了几间没人要的织坊、瓷窑,反倒是占了大大的便宜了?”
“那是当然!”
柴安风刚要接着往下说,却听身后房门忽然被粗暴地推开,耳中又传来黄大个子黄有功喘着粗气的声音:“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回家看看吧!”
柴安风正打算在郑婷儿这个“白、富、美”面前好好装一次逼,却不料被黄大个子给打断了,心情自然不好,立即沉着脸问道:“不好了?什么不好了?没看见我在同郑大小姐说话么?家里能出什么大事,非要我回去不可?姐姐在家还应付不来吗?”
黄大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