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柴家姐弟和苏家兄妹刚说了没几句,便见一名公府家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大奶奶、老爷、大少奶奶,外头来人了,来人了,是来传旨的……传旨的……”
此人年纪在六十岁开外,放在南宋朝也算是高寿了,因年纪大了,故而被柴念云安排看门传话,是府里的老人了。
因此柴念云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禁不住斥道:“我说老夏头,你慌慌张张话都说不清楚。来人传旨?来了什么人?来了多少人?来传什么旨?来传谁的旨?你也不问清楚。”
其实老夏头办事也还算周全,柴念云问的这些问题,其实他早就问明白了,只是刚才来得紧急,心里又有些紧张,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说清楚。
只听老夏头喘匀了气,一一回禀:“回大奶奶。传旨来了两个人,都没长胡子,许是黄门官吧?说是传圣旨来的,要老爷亲自去迎呢!”
圣旨!
柴安风听了一愣,扭头同柴念云、苏知鱼对了个眼神,低声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候来了旨意,十有八九是来质问昨天那事的吧?”
柴念云点点头:“除了这事,还能有别的事吗?来,我这就吩咐下人准备……”
“慢着老姐。”柴安风阻止道,“我们要不要先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回旨为好?可别说错了话,被人抓住把柄。现在的皇帝登极才几个月?我看这圣旨搞不好都是史弥远拟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嗯。老弟说得有理。苏帮主,你是审案的行家,不知应当如何对答为好?”柴念云把问题扔给了苏知鱼。
苏知鱼顿了半晌,随即答道:“好办。就回答三个字‘不知道’——就说突遭大变、神志不清,什么都不知道了。”
“装傻啊?”柴安风脱口而出。
倒他苏知鱼说得一怔:“对……对……就是装傻,审案,再怎么审也审不了傻子。这也算是韬光养晦、避重就轻之计吧。”
诚然。
就拿柴安风曾经看过的《水浒传》来说,里面的宋江浔阳楼题反诗事发之后,就来了出装疯卖傻的好戏;只可惜宋江的演技不过关,又吃不住打,这才演得穿了帮
。
不过柴安风曾经在机关单位里混了那么多年,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的套路,对自己的演技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再加上宋太祖赵匡胤“不得对柴家子弟用刑”的圣训尚在,包括皇帝在内都没人敢打他,也就不存在柴安风这副细皮嫩肉能不能挨打的问题了。
因此,苏知鱼的话真说到了柴安风的心里,让这位地位尊崇的柴爵爷仍不住拍手称赞:“好好好,不愧是审人训人的老手,我就按你说的办!”
苏知鱼倒是沉稳很多,谦逊了两句,又道:“爵爷和郡主接旨,我和妹妹都不过是一介草民,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先行回避了吧!”
柴念云略加沉思,答道:“也好,就请苏帮主、苏姑娘在此处稍后。”
她又吩咐下人:“黄有功、老夏头,赶紧布置起来,让你们老爷去正殿接旨。”
崇义公府柴家虽然只是个闲散勋贵,但每年赵宋官家总要发点钱粮下来以示恩宠,跟着钱粮的通常也有一道满是酸腐气息的圣旨。
这样的套路,每年府里头都要走上两三遍,因此府里的下人对收拾正殿、设置香案、斥退闲人之类表面功夫还是十分熟悉的——只花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便已收拾停当,又将门口等候的两个黄门(也就是太监)迎了进来。
柴安风这才穿戴整齐、姗姗来迟——他现在身上穿的,乃是依照朝廷规制精心缝制的一袭蟒袍。
只在一年多前,柴安风身上穿的,还是一件年纪比他还大的,他爸爸、爷爷都穿过的破蟒袍。但一年后的现在,柴安风手下正开着几家织坊、染坊,选了最好的四川蜀锦、三蒸三染了浑厚而又艳丽的绛红颜色、又让手艺最好的绣工用金丝银线刺绣上四爪巨蟒。
可别小看这身蟒袍。
大宋朝寻常文官、武将,就算是做到了极品的宰相、枢密使,也未必能有这身衣服穿,只有立了大功劳并被皇帝赏识,才能有这样的超品官服穿。
而这身衣服穿在柴安风身上,却未免有些寒酸了——要知道,他柴家老祖宗,可是穿龙袍的!他现在这身衣服上绣的四爪巨蟒在五爪金龙面前,也就是个残废。
不过光这身衣服也足够吓人的。
柴安风原本个子不高、相貌也只能算是平常,可这一身衣服一上身,气势顿时增加了几倍,就连那几个相貌、身材都算是出挑的,专门选来替皇帝传旨的小黄门在他面前都浑似矮了一截。
柴安风看了这两个小太监一眼,冷笑了一声,照着姐姐柴念云教他的话说道:“两位天使辛苦了。我们崇义公府地皮偏狭得很,劳动二位走一趟,我柴安风也颇有几分过意不去。来来来,这两锭金子就算是给两位买双新鞋的吧!”
说着,柴安风便掏出两根准备了许久的小金条,塞到那两个小黄门手中。
南宋朝法定的流通货币是铜钱或者朝廷发行的“会子”。自史弥远当政以来,“会子”这种纸币的面值不断贬值,原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