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手赐茶,这是何等的恩宠和荣誉。
可史弥远三代老臣,对当今皇帝又有拥立之功,这样的恩宠在他眼中不过是件寻常之事罢了。
因此他抬抬屁股、欠欠身子,就算是谢了恩,接过茶碗抿了一口,便道:“皇上年幼,有些事情还看不透。杨妙真这女子确实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可说到底还是个不守妇道、离经叛道的异端。这等人,就是本事再大,也断断用不得。”
柴安风听了这话,吓得睁大了眼——他看过后世拍的那些古装电视剧,电视剧里的皇帝真是一言九鼎的九五至尊,哪怕是态度上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恭敬,也难保不被岸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被拖出去揍上几十板子。
然而史弥远岂止是“不恭敬”而已,像这样公然抢白皇帝,算是“大逆不道”了,然而皇帝赵昀虽然是吃了个硬钉子,却没有半点不悦,倒像是个没做作业小学生,遇到了严格的班主任,只能缩在一边,回答了个“是”字。
然而史弥远的话还没说完,又道:“旁的不说,就说这个杨妙真,哪里不待,偏选在青楼妓院之中藏身。偏我们这位崇义公柴爵爷,还真中了计,真的去了青楼妓院。哼!老夫看柴爵爷心思敏捷,绝非愚钝昏聩之人,想必一踏入那青楼妓院之门,就知道这里必是污秽之所,又何如以察察之身赴这汶汶之所呢?”
逛青楼,这罪过不算大,可以把责任揽下来。
柴安风一边想,一面回答:“这事是我不对,也是好奇心太重,又是我叔叔柴辅仕是个没数的,说这里有好玩好看的,这才进去瞧瞧热闹,终于着了别人的道。唉!说到底,还是我思想觉悟不够高的缘故啊!”
柴安风知道柴辅仕同史弥远走的近,再加上他昨天的确也在“暖香阁”内,因此故意把这位二叔抬了出来
分担责任——等回去之后,再同柴辅仕通通气,便也罢了。
“哼!柴爵爷果然是个明白事理的。你刚刚相亲完毕,就跑去青楼妓院,既失了皇亲勋贵的体面,又扫了我和薛参政两位朝廷重臣的脸面,的确是你的不对。”史弥远又喝了口茶,“皇上,陟罚臧否应当做到赏罚分明。柴爵爷既然犯了做,那是不能不处罚的。却不知皇上有何发落?”
赵昀方才同柴安风说话十分投机,又打心眼里觉得逛个青楼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过失,便试探着说道:“这事吧……可大可小,方才史相国将柴爱卿好一番训斥,对他也算是个警示。我看,罚他两年的俸禄赏赐也就行了。”
这个好!
柴安风现在有钱得紧,两年俸禄也就才几千贯铜钱罢了,他才不放在眼里呢——要是罚了钱,就能平息这场事端,那就相当于花钱买平安,这钱花得还算是挺值的!
因此柴安风喜不自胜,脸上带着微笑:“好,我认罚、认罚!”
“不行!”史弥远立即驳回了皇帝的意见,“应当革除爵位!”
“什么!”听了这话,就连皇帝赵昀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处罚也太重了吧?史相国,朕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崇义公柴家同我赵宋官家荣辱与共,他家的爵位是太祖皇帝钦赐的,怎么能说革就革了呢?朕,不敢下诏啊!”
“皇上以为,老臣只是因为柴爵爷不顾体面、出入青楼,就要革除他的爵位吗?实是因为柴爵爷有谋反大罪,这才不得不严加惩处、以儆效尤!”史弥远冷冷说道。
“没那么严重吧?”赵昀问道。
“皇上有所不知。臣得到消息,这杨妙真原本就联络了济王赵竑,让济王在湖州起事、杨妙真在行在临安作乱,两者遥相呼应,是想要里应外合、犯上作乱的。”史弥远蹙眉道,“柴爵爷
同杨妙真关系不明,必然参与谋逆大案。臣拟革去崇义公爵位,已是考虑到了柴家的身份,否则寻常勋贵又岂止是革去爵位就能交代的?”
“嗳!史老相公这话就不对了。”柴安风发了急,已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你可要弄弄清楚,我可不是同杨妙真去商议什么事情,而是被她挟持住了。更何况,正是因为我崇义公府上下一心,这才将杨妙真等歹人击退,终于让她这里应外合之计落了空。我柴安风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史老相公凭什么处罚我?”
“哦?是这样的吗?”史弥远老眼一抬,“那老夫就要请教柴爵爷了,贵府里的家奴们能有多大本事,就连杨妙真带来的亡命之徒都能给打跑了?”
未待柴安风回答,史弥远便连珠炮似的接着往下说:“据老夫所知,柴爵爷真正仰赖的是原皇城司提点苏知鱼和他手下盐帮的那些不法之辈。苏知鱼,一个被革了职的武将;盐帮,尽是群同朝廷作对的无赖。柴爵爷同他们勾结在一起,能做出什么好事来?这本就是谋反之所为!”
“没有!”柴安风动了气,“苏知鱼被革职本来就是一桩冤案。至于盐帮,我已经约束他们做正经生意,虽然还在贩卖私盐,却已沦为副业而已。这里,我又是功大于过!”
“哼!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利嘴!”史弥远道,“听其言、还要观其行。柴爵爷嘴上说的好听,可所作所为就未必就如说的那么好看了吧?”
“哈哈,看来史老相公不仅要杀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