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孟银屏起身蹲了个福,幽幽说道:“爵爷,有些事情要尽人事,有些事情则要听天意。爵爷能替我们孟家出头,我孟银屏已是感激不尽了。给爵爷和郡主添麻烦了,我这就回襄阳去……听哥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爹爹……”
“别啊!”柴安风还有些舍不得,“现在还有不知多少事情等着我们去做,银屏姑娘还是住在我崇义公府里,遇到事情也好照应一番。”
一旁的郑婷儿却道:“相公倒好意思说,你看公府里都破成什么样子了,我正打算过了年找人来翻新一下,怎么好意思请客人住在这里?”
她又扭头对孟银屏说道:“孟姑娘,你要是不嫌弃,可以住到我天香楼里去。那边原来就是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好馆子,又新开了后院做客栈,吃喝都很方便,离开崇义公府又近,不会碍事的。”
就连柴念云都同意郑婷儿的建议:“嗯,婷儿这主意好,那就拜托婷儿去安排一下吧!”
有了柴郡主的支持,郑婷儿有恃无恐,寒暄道:“孟姑娘仓促赶来,衣服、行李都没预备着,这怎么行?这样,我们先去天香楼住下,然后我再陪你去添置些东西……”说着,郑婷儿便拉着孟银屏的手走了。
她们两人走得不慢,柴安风都来不及同孟银屏告别,只得叹息一声,又向苏知鱼嘱咐了几句,便叫人取来朝靴蟒袍,预备着进宫去见皇帝。
柴念云一边看着弟弟更衣,一边念叨起来:“老弟,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许孟银屏住在崇义公府里吗?”
“是啊,为什么呢?”
柴念云沉思了一下,却不回答弟弟的问题,却道:“唉!这次其实是杨太后害了孟宗政老将军啊……”
柴安风听了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反问:“老姐,害孟老将军的史弥远、过来找事的是完颜合达,同杨太后压根就没关系,更别说是害了他了。老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柴念云紧锁着眉头说道:“当初杨太后撮合你同孟银屏婚事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可碍着是太后的懿旨,也不能说什么。现在想来,要是你和孟银屏成了,那你柴安风既有了地位、又有了实力,岂不就连史老相公都压制不住你了吗?”
此言不虚。
史弥远的确厉害,厉害就厉害在他能够一统文官势力,做到了一呼百应、人人马首是瞻。而在南宋这个文官
势力猖獗的时期,作为当之无愧的士林领袖,史弥远就成了不是皇帝的皇帝,甚至做出那些倒行逆施之举之后,那些以刚正不阿、直言忠谏自诩的文官一个个都好像成了瞎子、哑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然而史弥远一手遮天的“统治”,似乎即将要产生裂缝——这道裂缝,便是柴安风同孟银屏的联姻。
要知道,柴安风的爵位来自于宋太祖赵匡胤,是依附于宋朝统治的合法性基础的,更是凌驾于整个文官集团之上。而孟银屏的父亲孟宗政则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手里的兵权又是文官所不掌握的。
所谓“武器的批判,不能代替批判的武器”,要是柴安风这个地位超然的崇义公老爷,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兵权,那自然就可以在道义上、在实力上无视文官集团的制约,将朝堂之上一切反对的声音当成狗臭屁。
作为官僚集团的领袖,史弥远岂能坐视这种危机的产生?他必须在危机刚刚出现之时,便加以干预。韩侂胄专权时候他是这么做的,济王赵竑即将登基之前他也是这么做的——这种对权力的维护,就好像小狗保护来之不易的骨头一样,已几乎成了史弥远的本能。
而经历了几十年后宫腥风血雨的杨太后也不是什么清纯的白莲花——史弥远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就要威胁到至高无上的皇权了,杨皇后不能不有所制约——她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同时拉拢崇义公府和襄樊孟家,将这两方势力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因此,手段老辣的史弥远,虽然同杨太后本人目前还算能够和平相处,可背地里却已是剑拔弩张。而其中的崇义公府柴家,有着太祖赵匡胤的圣旨保护,现任崇义公柴安风现在又有钱、又有势,可不是随便能够处置的。
而搞定孟宗政就没那么多麻烦了。正好,襄樊前线发生刘世兴谋反之事,给了史弥远最好的机会。刚听说樊城反叛,他就迫不及待地动用丞相府的红漆令牌,将前线的孟宗政立即召回临安,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后续的战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柴安风刚刚回到临安、一床被子才刚刚焐热,就传来了孟宗政下狱的消息——丢没丢樊城,在史弥远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要能够消除孟家的实力,随便找个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都是可以的。
所以,从这种意义上,的确
是极力撮合柴安风和孟银屏婚事的杨太后,害了老将军孟宗政。
早就说政治斗争是世界上最肮脏黑暗的东西,柴安风今天是终于有些明白了。
于是柴安风叹息了两声,说道:“姐姐,我们不想去找麻烦,可有时候麻烦偏会来找我们。没法子,如今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要么站在杨太后那边,要么就去投靠史弥远。史弥远现在权势熏天,我们小小一个崇义公府去投靠他,他还未必看得上